程长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笑容虽然和蔼,但眼神中,却总带着商人的精明,怪不得,能担任产业管事。
“道政坊最近有一所宅子在出售,原来是有个年轻人,饮酒过量,死在那里,据说那是个暗赌坊,主人家为了避免麻烦,便想将它卖了。”程长吏显然做足了功课,他是拿着一卷簿子来的,上面详细地记录了与这宅子有关的信息。
李缜接过来一看,便知道,这宅子就是琼楼玉宇。它的地头自然是极好,东临通向关东的,最繁华的春明门。北临圣人理事的兴庆宫,西边就是东市和平康坊。说是整个长安的权贵的活动轨迹都围着它转,也不为过。而且那东市,还是佳肴原料的批发处,采购不可谓不方便。
“不知这宅子的主人家,是何人?”李缜知道这主人家不是凡人,但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据说姓达奚,至于背后是谁,则尚未知晓。”程长吏道,“我也勘察过别处,只是都没有这样好的地段了。”
“此事,还是由虢国夫人做主吧。”李缜放下簿子,他现在的重心,在竹纸上,因为这竹纸,才是能撑起未来的杨党的基石,所以李缜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郎君的意思,是这宅子的方位不好?”程长吏问道。
“是。”李缜直接答,“这以前是个暗赌坊,说明它的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现在迫于压力转卖,估计也早被别人盯上了。我们掺和进去,便有可能惹来祸事。”
“当然,一切,全凭虢国夫人做主。我只是个炒菜的,哈哈哈。”李缜强调了一遍他的身份。
“哈哈哈。”
杨玉瑶晚膳前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衣裳上也沾了酒气,但当她换了身衣裳后,这酒气就全被苏合香所掩盖了。
“啊,我跟你说啊,往后这等宴请,你还是能推则推,他们灌起人来,可都不带停的。”杨玉瑶对李缜道,但旋即想起,杨家交际的重担,全在她身上压着,就气得不行,“真是的,那两个姊妹,也不知道替我分担一下。全指着我去赔笑脸。哼!”
“夫人,小的蒙李郎指点,做了一道红烧草鱼,请夫人品尝。”邓连捧来一道菜,笑吟吟道。
杨玉瑶是赶回来的,自然饿了,再一吸鼻子,登时垂涎三尺:“你特意为我烧的?”
“是邓兄的主意,他说,姐姐一直念叨着这红烧草鱼,我便将做法教给他了。”
“郎君高义,小的本想用透花糍的秘法交换,可郎君却坚决不要,说只要夫人喜欢这菜就好。”
“哼,你小子。”杨玉瑶白了李缜一眼,心中却是满满的得意,因为她早听闻,李缜在外面,跟那迎春楼的花魁玩得很花,本还在嫉恨,以为自己在李缜心中,竟是比不过那舞姬。但现在看来,传言果然都是假的,李郎的心,可全在自己这啊,“以后,得压制下醋意才行”她对自己道。
“对了,那酒楼的事,聊得如何了?”杨玉瑶问。
“夫人,郎君,小的告退。”邓连很识相,知道这不是自己该听的事,便告退。
“那宅子,是个暗赌坊,背后势力众多。因此,不好预估。”李缜实话实说,事实上,如果要他来选,可能他会开在西市,或是安仁,长兴这俩在小雁塔边的坊中。
“那如果,我们与别人一起做呢?”
“那样,许多事情,就不为自己掌控了。”李缜道,“不过,如果有余钱,先买下来也无妨,等到日后能护得住了,再开业也无妨。”
“能护得住了?”杨玉瑶略一皱眉,旋即屏退左右,“怎么说?”
“国舅说,上元宴,他负责物料供应,若是办妥当了,圣人便会对他刮目相看。到时候,便能得到一些使职,有了使职,自然会有人依附过来。这就是有了实力。”
“明天,便让程长吏去谈谈。”杨玉瑶说完,身子一软,半躺在软塌中,“上来,陪姐姐坐会。”
“啧,靠近点!”杨玉瑶推了李缜一下。
“说说吧,这些日子,可都遇到了什么趣事?”
“事情很多,但姐姐感兴趣的,兴许只有这事。”李缜说完,静静地看着杨玉瑶。
“哎呦,小郎子,今日怎么这般着急?”杨玉瑶以为李缜是馋她身子,遂坐了起来,双手还放在自己的腰带上,给足了暗示。
“适才给姐姐的那张纸,姐姐觉得,手感如何?”
“真是的~”杨玉瑶嗔道,登时觉得无趣极了,“也就一般般。”
“这可不是常见的麻纸、藤纸,而是价格低廉的竹纸。”李缜道,“同样厚度的书,若用竹纸来摘抄,价格仅需用麻、藤的一半。如此廉价的书籍,定能让各地的贫穷士子,趋之若鹜。届时,姐姐可就是他们的大贵人了。”
杨玉瑶其实听不太懂这里面的奥妙,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我府外,不就天天围了一群人,可该被禁足,不还是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