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李林甫是拿出了证据来,但问题是,唐代就算科技再发达,也没有相机和监控,是做不到扛着U盘和电脑,到圣人面前播放幻灯片,让圣人亲眼看看,他的忠臣孝子们,背地里都在干什么的。
所以,李林甫的证据,只可能是口供,十数名重臣的众口一词加上圣人心腹的口供,如此,才能让圣人相信此事为真。但问题是,韦坚和皇甫惟明是在密谈啊,就算两人身边有李林甫的奸细,李林甫只怕也难以及时安排十数名有分量的旁观者在场吧?
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景龙观的密谈,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韦坚和皇甫惟明,都是被装进了局里的牺牲品!
想到这,李缜心中,又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局是谁做的,右相还是东宫?右相显然是想有这个局的,但右相有这么大的能耐,迫使韦坚和皇甫惟明密谈吗?李缜不知道。
东宫是有这个能耐让韦坚和皇甫惟明密谈的,但问题是,韦坚和皇甫惟明被敲掉的结果,恰恰最不是东宫愿意看见的。
“李静忠让我正月十五去景龙观,见皇甫惟明,可我推断,他事先会将此事,透露给右相,借机除掉我。”
九怀听了,皱了好一会儿眉,才忽然道:“我记起来了,那天,神鸡童来到迎春楼,说,右相欲让裴冕,就死士从陇右进入长安的事,跟皇甫惟明谈谈。”
李缜一听,就如拨云见日一般:“这般说来,我知道这局,是谁做的了。”
裴冕能全身而退,显然是告诉了李林甫不少事,其中大概率包括潜伏在长安的死士以及他们手中的兵器的来源及进入渠道。如此一来,只要此事让圣人知晓,皇甫惟明就算不死,也得远贬它处。
韦坚也一样,郑章案查到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韦坚建立功业的漕运。因此,对东宫而言,与韦坚做切割,远比死保韦坚来得合适。因为圣人需要的,仅是一个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东宫而已。因此,只要李亨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连太子妃的哥哥都保不住,那就足以让圣人放心了。
想通了设局的人是李亨,李缜也就想通了,为何李亨通过李静忠和江离让他正月十五的夜里,去景龙观了。因为,李缜切切实实地给东宫造成了很大的损失——郑章案,本是一起很“简单”的溺水案,却被李缜越挖越深,最终挖出了东宫死士,逼得东宫舍弃了裴冕,还向圣人揭露了,东宫拥有可以合法合规地让一个对东宫造成威胁的官员下狱而死的实力;裴冕案,是东宫为了掩盖郑章案的痕迹而做的,可结果又被李缜坏了事。并因此,策反了裴冕,揪出了皇甫惟明和韦坚的联系。
可以说,东宫今天的危局,十有八九是李缜给弄得。因此,要是李亨不设计报复李缜,旁人可不会夸他有容人之量,反而更加会骂他,生性懦弱,不配为人君!
“我给你洗洗吧。”九怀见李缜沉思了许久,耐不住了,索性转过身子,给李缜搓洗。
“九怀,吴将军最近,好些了吗?”李缜忽然问。
“能理事了,最近天天盯着舆图,看看哪里还要加派人手。”九怀笑道,“他恨不得亲自巡城。”
“我是时候,回报吴将军了。”李缜很认真地说,“今年的元夕,会有大事发生,也有一件,天大的功劳。”
九怀却是摇摇头:“吴将军已经过了建功立业的年纪了,他只想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那我便换种说法,树欲静而风不止。”
九怀的手,忽地一愣,但仅一个弹指,她就回过神来,继续给李缜搓洗。
“这局,本不是针对我而设,只是有人想加害于我。所以,要把我也牵连进去。”李缜道。
“东宫?”九怀很聪明,一猜就对了。
“是。”李缜点点头,“李静忠约见我,说如果我不跟着皇甫惟明回陇右,他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包括让沈凉出手,来埋了我。”
正面打斗,李缜并不惧怕沈凉,但没有人可以防得住偷袭,可以防得住,一个时刻惦记自己的软肋的人。
“要我做什么?”九怀问,同时轻轻捧起一捧水,淋在李缜肩上,并趁机,顺着水流,摸着他坚实的胸膛。
李缜愣愣地看着九怀,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气息,良久,才说道:“没有要求,只有请求。”
“什么?”九怀圈住了李缜的脖颈。
李缜的动作,比她更快,身子一前倾,便与她脸颊相贴,如此,双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健康的心跳。
“跟棠娘和解,如果可以。”
九怀被李缜的鼻息,吹得身子都软了,但她还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道:“这在她,不在我。”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这是我自己的事,却得拉上你们几个。”李缜又道。
“几个?是胖子吗?”
“是。”李缜点点头,“棠娘只能做一件事,你,我希望能置身事外。”
“我们无法选择的事,为什么,要问对错?”九怀正过脸,与李缜鼻尖相对。
“我想知道,上元夜,吴将军准备做什么。”李缜道。
“好。”九怀凑上前一点,与李缜鼻尖相贴。
“噗嗤,这合乎周礼吗?”
“呃……合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