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知晓也正常,我哥便是郭行先。”郭行健鼻子快要昂上天了,压根就没将这两人放在眼里。
李缜听说过郭行先,此人乃是长安巨富。当初,有间茶肆的小股东们就曾对他说过,若是能得到郭行先的资助,有间茶肆扩张到云来楼的规模,也是指日可待。只不过,李缜认为,郭行先是巨富,胃口必然大,所以一直没与郭行先接触。
“那便给你哥,申冤。”李缜道,然后带着几人就要绕过郭行健向前走。
“慢着!你们这是要去何处?”郭行健挡在几人面前。
“申冤啊。”王义信拦在郭行健与众人之间,“这是长安来的判官,所以得去县衙一趟。”
“那路太远,我便不去了。”郭行健让开道路,“你们去办。”
李缜觉得,这郭行健有点蠢,不过也可能是平日里仗着家族嚣张惯了,乃至于根本上就不将官员们放在眼里。
“判官,等会到了县衙,当是公事公办了?”王义信问。
“自然如此。”李缜也不会插手县令的事,他仅是想通过此案,看一看,这县令是何人,与这富户郭行健有无瓜葛。
几人又走了大半个时辰,赵有年因哀伤过度,且又背着他儿子,所以走不动了。李缜遂接过草席,将赵儿扛在肩上,让赵有年轻松些。王义信是不会碰尸体的,但见李缜开了头,也不好两手空空,便去搀扶赵有年,他一动,里正也不敢闲着,忙去扶着赵有年空着的另一只手。
就这样,昨日还人人嫌弃的赵有年,忽然间,就享受到了“大贵人”的待遇。
眨眼间,又见红霞满天。几人眼前,城墙拔地而起。李缜仔细一看,原来是到了猗氏县。
“猗氏县令,姓郭,讳英萼,乃是故凉州都督郭公之子。”王义信道,“此时,当还在堂中办理公务。”
“让他去击鼓鸣冤,我在外面看看。”李缜道。
里正对赵有年说了几句,赵有年立刻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扑向那县衙前的鸣冤鼓,只是,他刚冲到县衙门前,还没来得及抓起鼓槌,县衙对面的茶肆中,就冲来俩壮汉,将赵有年掀翻在地,堵了嘴,就欲拖走。
李缜意味深长地朝王义信一笑。
王义信尴尬不已,虽然他仅是仓曹,不管刑名,但到底也是河东郡的官,所以“近墨者黑”,同僚若皆是如此,他在李缜心中,又哪能有什么好印象?李缜对他没有好印象,裴宽难道还会高看他一眼吗?
“住手!何人如此狂妄?”王义信硬着头皮呵斥道。
两大汉见有与县令穿一样颜色的官服的人出面呵斥,便知今天事态不对,忙弃了赵有年,撒腿就跑。
赵有年终于如愿敲响了鸣冤鼓,鼓声一响,就立刻惊动了坊里,在县衙尚未作出反应之前,门口就围了一堆人,不过这些人,皆是衣着整洁,面色红润,一看就知,跟皮肤黝黑,没多少皮肉的赵有年不是一类人。
李缜让胖子混进人堆中,去看看郭英萼会如何处事。他自己则和王义信拐进刚才那俩壮汉冲出来的茶肆之中。
“二位贵客,小店有雅间,在二楼。”小二见是两个官员前来,慌忙出来迎接。
李缜抬头一看,觉得茶肆二楼的房间,应该是正好能看见县衙里的情况的,便点了点头,跟着小二去了二楼的雅间。从这,正好能够越过挤在衙门门口的那群人,看到大堂里面去。
郭英萼已经升了堂,跟丁、司法、公人也一并就位。公堂中,赵有年缩着身子,正说着什么,但他讲的话,显然没多少人能流利地听得懂,最后司法急了,直接将耳朵贴着赵有年的耳朵,听好一会儿,才向郭英萼行叉手礼,并复述赵有年的话。
“你说,这赵有年的话,真的那么难懂吗?”李缜问王义信。
“十里不同音啊,更何况,这河东多少山,这山阴与山阳,在平地上,可能就十里八里路。可在山中,就是百十里。所以,即便都是河东郡,可听不懂也正常。”
王义信说着,抿了口茶:“何况,这郭英萼啊,乃是瓜州人,不过是祖籍太原。所以,听不太懂赵有年在说些什么,也合乎情理。”
王义信的意思是,郭英萼听到的,就不可能是赵有年的原话,因为司法这职,虽然对应的是京兆府的法曹,但却只能算是吏,因为一个县,只有县令、县丞、主簿、县尉,这几个职务算是官。
故而,很多司法,都是在这位置上干一辈子的。故而对这流水的县令,也不会有多忠心,反而很可能会对郭行健这类铁打的富户,忠心耿耿。
李缜微微一笑,继续品茶,他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一件事,应该将赵有年带回正平县,交给裴宽或是等裴冕回来问话的,因为这俩,都是河东人,就算听不太懂赵有年在说什么,也断不至于跟自己一样,两眼一抹黑。
不过,让裴宽立刻对这种可大可小的事情表态,似乎也不像是一个合格的秘书该做的事。而且,真将赵有年带回去了,说不定还会立刻令太守王承礼警觉呢。
李缜尚在思考对策,忽然衙门那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几个公人将赵有年架出了县衙。赵有年当然是不服的,又想往里面冲,但公人已抡起了大棍,吓得他又不敢动了。
“走,去看看。”李缜付了茶钱,然后来到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