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早上,李缜再次回到了猗氏县。
郭英萼和王县丞,领着六曹的吏员站在雨中相迎,没有人敢打伞。
他们是会委屈自己的,但李缜不会,他等到随从撑开了伞,才从马车中钻出来。他今天没随身带着横刀,但气势,却更甚于上次,因为今天他身后,跟着一队兵。
“判,判官,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王县丞主动迎上前,笑呵呵地拱手问。
“抓人。”李缜也不掩饰。
“啊?我说高县尉为何一天没露面了,原来是畏罪潜逃了啊!”王县丞说着,还大胆地回头看了郭英萼一眼。
“啊,对!一天没见过高县尉了。”
“不急,你们慢慢抓。”李缜说着,分开人群,走向县衙。
县衙跟那天相比,没什么大变化,就是县尉的庑房,被上了锁,李缜让胖子找来大斧,一斧将锁劈断,再踹门而入,却见里面被收拾得十分干净,墙角还放着一个火盘,火盘中,还有片片灰烬。
“高县尉,为何要焚毁簿册?”李缜将一顶大帽子叩给高升之。
“呃,昨天县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王县丞躬身道。
“你们呢?”
“在,郭家庄园。”王县丞说着,靠近一点,从袖中取出一卷账簿,“这是郭行健名下的田宅、铺面、盐池的账册,还请判官过目。”
李缜接过来,一一翻阅,见账簿上记录,郭行健家约有田地三百亩,铺面二十个,盐池三井,按一井九百亩算,是二千七百亩。
李缜又去查了青苗簿,却是发现,上面登记,郭行健家的田地,共为二百一十亩,而登记年份是开元二十三年。换言之,猗氏的官员们,还清查出了郭家的九十亩隐田,提前预判了李缜的预判。
“十余年未曾造册了?”李缜举着青苗簿,问王县丞。
“唉,县里的财力一直不足,唯有将就着用。”
“猗氏可是产盐重地,为何会财力不足?”李缜狐疑。
“判官,河东郡的物产,都得通过水路,运往长安。这行船日久,终究是会受潮的,一受潮,杨慎矜就要收折色,可河东郡八个县,就三个有盈余。这不,富的县,就要替穷的交钱。”
“我听说,这猗氏除了盐,还有铁。铁矿又在谁的手上?”
“哎,判官,这铁,可是刘奉仁的产业。”王县丞一听,就吓得倒退几步,“他有两位堂兄,一个叫刘奉芝,另一个,叫刘奉延。”
李缜心中暗笑,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同时,他又想起,九怀在信中说,郭行健等人,还在偷偷地将猗氏的铁,运到关中的泾阳县去。这么说,似乎这刘家与郭行先家族,也有关系。
“哦,那你们继续找高县尉,我就坐在这。”李缜出言安抚王县丞,而后离开了县衙,回到了马车上。
“可有找到什么?”裴冕一直缩在马车中,没有露头,见李缜来,就问。
“青苗簿上载,郭行健在猗氏有田二百一十亩。而郭英萼查抄的时候,发现,郭行健占有的田,实为三百亩。”
“哈哈,这么说,他们还有功了?”
“我打算对铁动手。”李缜将青苗簿和色役薄递给裴冕,“这俩册子,都有十余年未重制了,所以刘奉延家族,在猗氏,也有罪行可查。”
“你真觉得,长安那边的人,对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裴冕举着两本簿册,点着李缜问。
“船已经来到河中了,还能如何?”李缜长叹一声,“你在河东,总有几个信得过的亲戚吧?”
“你想如何?”裴冕一惊。
“盐池和铁矿,给你一份。”李缜笑道,他和九怀都没有亲族,来帮忙掌控郭行健和刘奉仁留下的大量资源。而这些资源,他不要,别人就会来抢了,与其如此,还不如给裴冕,以更好地将他捆在自己的船上。
“你!”裴冕脸色突变。
“怎么,想当君子?”李缜仍在笑,但裴冕看了,却是打了个寒颤。
“我的家族都有田有地,你若给了他们,他们能将这盐铁吞得一文不剩。”裴冕想出了个绝妙的反击方法。
“总有落魄的。”李缜道,“比如,妾生子之类。”
“我去找找。”裴冕道。
与裴冕分开后,李缜带着郭晞去了趟邻近猗氏县的绛县,去拜访郭子仪的弟弟,郭幼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