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夫人,这两人也太过分了!就是存心,要扰了阿郎的魂灵啊!”
“我来告诉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吧。”李缜上前一步,对众人道。
他一开口,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仓曹喜欢做一些手工,平日里,他的工具就放在匣子里。这种匣子,木板之间有缝隙,因此会渗出些液体。”李缜说着,举起被高尚捧来的那只匣子,不过这些匣子的底部,是干净的,“所以这卧室的地板上会有血,其实不止是卧室,从厨房到卧室的地板上,都有的,不过被人清理了而已。这几滴,是漏下的。”
“仓曹之所以会受惊,是因为在猗氏的时候,他被几个反贼围攻的时候,目睹过一个贼人的脑袋,被砍下了下来。”李缜说着,将盖上了盖子的匣子放在众人面前,“那个人头的模样,与这个满是血的猴头,很像。”
高尚逐一审视着面前的四人:“判官的意思是,有人将这猴头,藏在王仓曹的工具箱里,把仓曹给活活吓死了。”
“是谁,是谁敢如此谋害阿郎?”管家大声嚷道,“是你吗?还是你!”
他逐一掐着王妻身边的两名丫鬟的脖颈,喝道,两名丫鬟则早吓得脸色苍白,其中红衣丫鬟是个胆小的,一被掐,就吓尿了。
“我似乎没看见厨子啊,不知这屋里,平日都是何人做饭?”李缜问。
“哦,是我和她。”管家指着蓝衣丫鬟道。
“奴婢是淘米洗菜,还有去皮。管家则是砧板和煮。”蓝衣丫鬟则说得更为详实些。
李缜听到这,基本可以确认,此事就是管家所为,因为蓝衣丫鬟就是给李缜提供线索的人,绿衣丫鬟能被管家吓尿,证明她胆子不大,不足以完成把猴头砍下来,并浇血的事。
“说说吧,你为何要将猴头放在王仓曹的工具箱里,吓他。”李缜道。
“胡言,绝对没有此事。”管家衣袖一甩,“夫人,这两个人就是来闹事的啊,送客吧,不然阿郎今晚,只怕也不得安宁啊!”
“判官没有胡言,因为她已经想起来了,你们几个进入仓曹卧室的时候,一个工具匣就倒在案几上。”高尚指着蓝衣丫鬟对管家道,“而且,她还能作证,你以凝练猴血为由,把猴头砍了下来,并弄得全是血。”
“贱婢!安敢诽谤我!”管家勃然大怒,竟是扑上去,双手掐住蓝衣丫鬟的脖颈,掐得她翻了白眼,小舌头伸得老长,眼看就要不活。
高尚箭步上前,双手一挠管家的腋窝,管家双手立刻下意识地一缩。高尚则揪着机会,一拳打在管家的后脑勺上,将他打得天旋地转,接着右脚一踹管家的脚弯,将他踹倒在地,再一脚踏着管家的背脊。
“别怕,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高尚甚至还能腾出手来,搀扶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的蓝衣丫鬟。
“说吧,何人指使你,杀害王仓曹的。”李缜蹲在管家面前,拍了拍他的脸,“现在说,还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呜哇!”另一边,王妻目睹全过程后,又是嚎啕大哭,看样子,她像是个没主见的,估计平日里,遇上事情,要么就求助夫君王义信,要么就求助这个管家。现在,这俩人一个死了,一个可能是凶手,所以本该表态的王妻,就六神无主,只知道哭了。
“转过去,捂着眼。”高尚将蓝衣丫鬟的双手合在一块,再用自己的双手紧紧裹住,盯着她涣散的双眸道。
“嗯。”丫鬟呆呆地应了声,转过身去。
“咔嚓”高尚卸掉了管家的肩膀。
“啊!天杀的!我宰了……噗啊!”管家一句话没有喊完,高尚就卸掉了他的另一条胳膊,这突然加剧的痛楚,令他直接咬伤了自己的舌头,故而凸出一口血来。
李缜躲避不及,被血吐到了官服上。他先是一愣,而后目光在高尚和管家之间游离,管家的脸,已经扭曲得如苦瓜干一般,而高尚的神色,平淡中还带着丝享受。这似乎是,心中的苦闷与不满,在终于有了宣泄之处时,由衷产生的。而安禄山麾下,似乎全是这种人。
“是刘奉仁……”管家终于开始交代。
“我伺候了阿郎四十年,月钱却是二十年没涨一文,阿郎还不许我娶妻!”管家吐着血沫道,“刘奉仁给了我五十贯,让我吓一吓阿郎,说是已经给我铺好了路,等明日,便送我去真定,让我娶妻生子。”
“怨气就是这么产生的。”高尚对李缜道,“尊者总觉得,自己给卑者的足够多了。可卑者也总认为,自己把一切都奉献给了尊者,可到头来,却是什么也没得到。”
“是。”李缜深以为然。
“你也够大胆的啊,五十贯就杀一个朝廷命官。”高尚拍着管家的后脑勺。
“是阿郎作恶多端,阳寿尽了!我本就吓一吓……啊……”
高尚不知又对管家做了些什么。总之惨叫声再次响切整间屋子。
“扑通”
“扑通”
“扑通”
王妻和两个丫鬟都跪了下来,颤巍巍地看着高尚和李缜,眼神中满是哀求。或许,她们以为,在管家被折磨死后,下一个被折磨的,就该是她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