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的云海肆意翻滚,怒风搅动着凉森森的空气,空气中的燠热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彻底浇熄。我站在局门口,深深吸了口沁凉的空气,环抱着双臂看着街对面蜂拥而出的学生们,正是午饭时间,式样迥异的雨伞和青春笑颜交织一片。
这场疾雨已经下了一夜,似乎还没有停息的意思。
马路斜对面是成筑大学,古朴的教学楼已然在湖川市厚重的历史里矗立了近百年。众多学子慕名而来,苦读四年,再奔向五湖四海。平日工作间歇,我常下楼走至路边,听同事们闲聊谈论自家正是学龄的孩子,也就对这所学校的名望有所耳闻。
“东哥,在想昨晚的事?”陈志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我回过神,抻了抻胳膊,周身的疲沓感轻了一些。是的,成大的校园管理极其严苛,鲜见安全事故,即使在这里工作了八年有余,昨晚听闻场景也同样让我感到意外。
“你也听说了?”我侧目看他。
“今早上知道的,郑海昨晚就和你汇报了吧。”他啜了一口茶。
“嗯,这个片区的事过不了夜。”
“那孩子是新生?”他问。
“林羽,成大的学生,一年级。”
“真是没想到,成大也会存在这种问题。”他朝街对面望过去。
“说到底,那些学生也不是小孩了,仅仅靠学校的约束远远不够。”我喟叹道。
郑海吐出一片茶叶,有些讶异地看我。“你今天怎么这么严肃,是上午张局过来说什么了?”
“我意思是,干我们这行,尽量不要想当然。”
陈志沉默了半晌,忽然问我:“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的那个案子?”
“三年前?你是说,那个中途辍学的男孩?”
他微微点头:“没记错的话,当时的主犯还是他辍学前的同学。”见我沉默,又说:“昨天的事最好别有后续。”
我的心底泛上一阵隐隐的不安,又和他闲聊了几句,便转身回了办公室,拿起座机话筒拨出一个电话。
“您好,天山派出所。”电话很快被接通。
“你好,我是卫若东,找郑海。”
片刻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来:“卫警官,有事要配合?”
“郑海,我想跟进一下昨天晚上那件事。”我沉声说。
“市一院那个?受伤的学生还在休息,昨晚先给他母亲做了笔录,这几天会有结果。”
“如果立案,和我说一声,辛苦了。”
我放下电话的同时,身后响起门合上的咔嗒声。“昨晚那起事件,派出所应该能处理,我们手头的事还没结束呢。”陈志冲我扬一扬手里的卷宗,“郑海那小子,虽然入行没两年,干劲还是很足的。”
我站起身,一把将制服抓在手里,说:“海绵里挤水吧,手头的工作要抓,基层的问题也不能置身事外。”
郑海揶揄道:“你现在这腔调,有张局讲话那味道了。”说着,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用食指用力点了点桌子。
我看得出他又在开玩笑,便做了个告辞的手势迈步走出门去。
我踩着阶梯缓缓向上,打算去寻一本尘封已久的卷宗。陈志的话并没有错,即使对片区派出所来说,昨晚可能也只是日夜不息的出警中的一回,他们也并没有移交给我们刑警大队处理。对于这件事不自觉地关注,大概是因为我曾受成筑大学的邀请,代表局里去参与过一次反诈进校园活动,对那里严谨温润的校风印象深刻。
更重要的是,和陈志提到的那起案件有关。
我和档案室的管理员打过招呼,花了约一刻钟徘徊在档案架间,终于从浩如烟海的卷宗里抽出了那本,我拍拍浮灰,打开来一页页翻阅。由于结案已久,有些纸张已经发黄变脆,我小心地捏着页脚翻动,以免纸面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