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庶差不多的时候,皇帝当然愿意立嫡立长,这是最省事最稳妥的做法。无奈老皇帝太高寿,嫡出子孙里头最能干的几位都被他熬走了,剩下的个个不堪重用。
大盛朝建国四十多年了,国力算得上是强盛,可周边的麻烦也不算少。首当其冲的就是北面的真皋人,此外东边的海上也不是那么平静,时不时就有倭寇上岸,也是未来不小的隐患。
司徒无忌性格强势,有他弹压着,周边诸国除了不打就活不下去的真皋,谁也不敢蹦跶地太欢快。可一旦他老人家龙驭宾天,下一任帝王镇不镇得住这个场子,就有点不好说了。
庄恪太子薨逝后,皇帝为什么不肯再立储君,就是因为看出司徒桐和司徒然不靠谱。可绕开他们立司徒桤,又到底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于是这个事情就搁置了下来,一直拖到了现在。
司徒堇有理由相信,司徒桤就是凭着此次北伐的大胜坚定了司徒无忌废嫡立庶的决心。他的担心来自另一个人,那就是他的二叔,他祖父最喜欢的儿子司徒焞。
如果说司徒桤是统筹整个北伐的决策者,那司徒焞就是北伐的前敌总指挥。
通常情况下,对开国皇帝之外的历代继任皇帝来说,军功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加分项。皇帝又不是将军,他不用亲自披甲上阵,不然那么多的武将岂不是白养了。
可司徒桤自己就是例外,他能上位不说全靠军功,至少也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因素。
那么等到司徒桤登基以后,他完全可以再造一个例外。虽说历史上的司徒焞也不是最终的胜利者,但司徒焕之所以被废,他绝对算得上是立了头功的。
司徒堇承认自己的想法有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可双标不就是人类的本能么。生死之外无大事,与身家性命相比较,其他都不是事儿。
自从北疆的战火燃起来,宫学的气氛也变得凝重了些。不过司徒堇对此是很满意的,他不喜欢一群小孩子整天在耳边叽叽喳喳,能让他们清净点,真是再好不过了。
始平四十四年的战事起于夏初,于夏末以司徒焞带人生擒真皋可汗宣告终结。
消息传来,众人皆惊。
便是熟知历史进程的司徒堇也愣得好半天说不出话。
司徒桤与司徒焞这次北伐会大胜他是知道的,可生擒真皋可汗忽兰乌都这种事,历史书上根本没有提过。
从古至今,中原农耕民族和草原游牧民族的战事就没断过,双方互有胜负。擒获对方将领以及王公贵族的事也不罕见,可生擒对方最高统治者这种事,那真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司徒堇自忖学生时代也算是个标准的好学生,不可能记错这种最基本的常识。但是司徒桤的折子写得清清楚楚,司徒焞活捉了忽兰乌都,还要把人带回京城献俘。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由于蝴蝶翅膀的扇动,这个平行时空的命运已经在发生偏移了。
只是……
自己真有这么大的能量么?司徒堇左算右算,也算不出自己有什么举动能影响到司徒焞的战绩。他们甚至就只见过两面,他叫了两声二叔,司徒焞朝他笑了笑,此外再无任何交集。
还是说……
他并不是这个时空唯一的穿越者,这些变动与他的存在毫无关系。
司徒堇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就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与其毫无依据地胡乱猜测,还不如做好自己。总之,遇山钻洞遇水架桥,按照自己的节奏走总是没错的。
虽然出现了某些原因不明的小偏差,可司徒堇的先知绝非毫无意义,接下来发生的一件大事就与他的记忆分毫不差。
将要入秋的时候,皇帝病了,病情来势凶猛,比年初那次更加严重。
好在皇帝病情虽险,人却是清醒的,他在病中下了立四皇子司徒桤为皇太子的圣旨,并命他以最快速度赶到京城。
齐王司徒桐远在山东,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过司徒然就在宫里,闻讯当场就懵了。
“皇祖母,皇祖父他、他、他……”司徒然他了半天,也没“他”出个下文。
皇后的神色也是失望的,表情却要平静许多:“圣人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多想了。”较之远在藩地的司徒桤,司徒然从小就在司徒无忌跟前养大,皇帝对他这些年的表现,显然是不满意的。
“如果、如果我让四叔回不来呢?”要是皇帝从来没考虑过传位皇孙的事,司徒然也不敢多想,可是他哥都当过皇太孙,他凭什么就不可以。
许是没有料到司徒然还有这般雄心壮志,皇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问道:“你能做到吗?”倘若司徒然有这个本事,皇帝未必没有再立一位皇太孙的可能。
司徒然呆住不说话了,他一个没有封王的光头皇孙,哪有人手去做这些。
另一边,司徒焕也是又惊又惧。惊的是他爹马上要当皇太子了,惧的是司徒桤远在千里之外,三五天内不见得就能赶过来。
毕竟,一开始说好进京献俘的人选只有司徒焞,并不包括司徒桤。皇帝是在病倒以后才匆忙立储的,召司徒桤进京这个事来得特别急。
不是司徒焕诅咒皇帝,而是他老人家的年龄摆在那里,一旦司徒桤赶不及时,必然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