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婆婆停顿一下,继续:“不过俩姐妹还是找到了。逆鳞也还给了龙神。”
“她们姐妹俩……现在在哪里?”
盲婆婆把蒸好的米取出来:“死啦,都死啦。”
这下,白米饭冒出的香气都有了静默的意味。
我鼓起勇气,追问:“难道就是波宏族已经死去的公主妘约娴?”然后赶紧补充解释,“这个……我瞎猜的,瞎猜的,妘约娴是谁啊……我不知道。就是,就是看见伽流的信上有这么个名字……”
盲婆婆的脸转向我,她双目不动,却直勾勾准确射在我的脑门上。我眉心酥麻一阵,心里莫名有些害怕,嘀咕:“我……我发现自从伽流告诉真龙妘约娴死了以后,真龙就再也没骂过鹴云,连阁楼都不肯靠近一步……”
盲婆婆笑了一下:“卓儿观察能力不错。”说罢忙着炒莴笋去了。
我坐在炉边把火烧得更旺,心里默默把鹴云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让真龙蒙受奇耻大辱,万万年后喊着要杀要剐,听到她转世死去的瞬间却变得久久沉默不言不语。真龙是真心爱上那个无情蛮横的淘气女子。
能让一个人对她爱到死,恨到死,究竟是鹴云的幸福还是不幸呢。
不论怎么说,遇见她肯定是真龙的不幸。她狠得下心拔去真龙的逆鳞,就凭这一点,别说真龙恨她,我也讨厌她。
想到真龙没能见到转世后的鹔鹴妹妹,我暗地里喜滋滋挺开心。
一个念头冒出,我望着在飘香的炊烟中忙忙碌碌的婆婆,问:“我好像明白鹴云为什么不喜欢它了,真龙这么丑,随便一个女子,更别说绝世美女了,肯定不喜欢吧。”
婆婆手里的锅铲差点儿掉下来。
我自顾自继续分析:“肯定是的,你看它多难看啊,浑身又冷冰冰的,鳞片还容易把手划伤,要我天天对着一个吓人的大龙头,肯定受不了。”
盲婆婆咳嗽了几声:“当时真龙还是人身,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潇洒公子。”
入夜,我越是琢磨着真龙人形长什么样子,越是难以入睡,它龙鼻子那么大,变成人以后肯定也是个朝天鼻,眼睛那么凶恶,肯定像极了屠夫,嘴巴又大又丑,一咧开肯定吓跑所有人。
那婆婆口中“百年难得一见的潇洒公子”……我真是理解不了。
渐渐,我开始迷糊起来,朦朦胧胧中,一个高挑帅气的男子背着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缓缓走向我,在我耳边轻轻吹气,弄得耳根一阵酥麻:“奉卓,我是真龙。”
我一个寒颤惊醒,四下张望着有没有真龙的身影。而且最重要的——明明盖着被子睡在床上,怎么忽然间到了一片树林子里?默默酸痛的脖子,我扶着槐树树干爬起来,头痛欲裂。
刚才那梦中男子是谁?依稀记得他说自己是真龙……
无论如何我都回忆不起他的面貌,印象中他是一个比伽流还要俊秀的英气男子。
狠狠打打脑袋,我怪自己没睡醒——真龙怎么可能比伽流帅?
这一打脑袋不要紧,头脑清醒之后眼睛也看得清楚了些,这荒山野岭的究竟是什么地方?我还穿着睡袍,光着脚,龙宫呢?真龙呢?盲婆婆呢?
我的表情十分呆滞,难不成龙宫消失了只有我留下?还是说我梦游呢?
咬咬手背,清晰的齿印留在了上面,自虐的疼痛清晰地告诉我我不是在无何有之乡。
正要大喊真龙来救我,忽地听见“倏倏”两声,草丛中有几个影子蹿过,我尚未定睛看清,便有一杆枪点在了我背上,那人朝着膝盖一踹,我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只听一女人警惕的声音从身后中漆黑的丛林中传来,有一种要将我吸入无底深渊的感觉:“你是谁?”
我被吓了一跳,她的声音并不是很好听,带着点男性的粗犷和沙哑,比冰凉的夜色还要寒冷,比扎人的草地还要粗糙。
千里眼风波(四)
我究竟陷入了怎样的困境——独自一人进入到神秘的山林,真龙他们全不在身边,更可怕的是,我的性命掌控在母夜叉的刀下。
“等等,别出手……”我还没起身,那尖尖的枪头狠狠戳中我的脊背,母夜叉喝道:“给我跪下。”
成了猎物的我被按着,跪在凉意彻骨的荒郊一动不敢动。
她的刀十分寒冷,触碰我肌肤的刀刃传导着杀入骨缝的凉气,我几乎听到了她手起刀落割断我的脖子,将皮肉剖开的“嘶嘶”声。
一连串的怪异惊悚事发生太突然,我完全是被汹涌水流推着走的小舟,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