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精巧且纯粹的百灵鸟,被禁锢在囚笼之中,等待着天神赐予她们的荣光和施舍。
如果连这种话严岑都听不明白,那他简直是白活这些年了。
按克林侍卫长的话来看,这种事情发生并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使用了“供养品”这个词,就说明这已经成为了他们主仆二人极有默契的常态。
克林侍卫长有着健硕的身材,腰侧佩戴的长剑剑柄镶嵌着夸张的祖母绿宝石,银质剑鞘上的花纹复杂精致,严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发现在剑鞘内侧还雕刻着罗贝尔家族的家纹。
这对于侍卫这种下属而言,是一种至高的荣耀,起码代表了他有资格以“罗贝尔”的家族名义在外行事。
不过凭心而论,克林会受到罗贝尔的宠幸,严岑并不觉得奇怪。
这个四肢健全,武力高强的侍卫长,从见到他开始,就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及其谦卑的位置上。他甚至会跪在严岑面前,亲吻他的轮椅一角。
“请您放心。”克林恭顺地说:“上次的事情绝不会发生了,我保证这次的供养品完全干净,她们从内而外都是雪白的,绝对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上次。
严岑想起他看到的晨报,上面的失踪少女报道,在短时间内丢失的那些女孩子,传说是被黑魔法选中被当做祭品——这么看来,似乎报道中确实说对了一部分。
那些无缘无故失踪的姑娘,确实在某种意义上被“献祭”给了恶魔。
但严岑并不知道那些失踪的少女去了哪里,她们即将以什么形式被罗贝尔“享用”。他没有任何罗贝尔的记忆,而这位伯爵大人也不知道是真聪明还是真的傻,在日记里也没有提到丝毫相关的事情,严岑现在看着克林,等同于两眼一抹黑。
他心里的念头转了千百个弯儿,面上却依旧要扮演着罗贝尔伯爵本人。而且他还得以罗贝尔伯爵的身份来试探线索。
“是吗。”严岑说:“关押她们的地方也没有问题吗?”
克林的肩膀微微一顿,他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严岑一眼,但随即又很快低下头去,迟疑地说:“……伯爵大人,她们依旧关押在您亲手指定的地方,想必是非常稳妥的。”
不能再问了,严岑想。
这位克林侍卫长仿佛是罗贝尔家养的猎犬,只是不但学会了狗的谦卑,嗅觉居然也没在家养的过程中退化,依旧十分敏锐。严岑毫不怀疑,如果他继续问下去,克林说不定会真的对他起疑心。
或者已经起了也说不定,严岑暗自想到。
他端坐在轮椅上,礼服上的肩章熠熠生辉,他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看着克林侍卫长雪白的制服。
严岑知道,按照罗贝尔的性格,这时候就应该开口结束这个话题,让克林离开书房了。但心念电转间,严岑忽而做了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他抬起左脚,踩在了克林的肩膀上。
积伤甚重的膝盖骨发出尖锐的抗议,严岑就像个完全不在乎奴隶死活的旧世纪黑坊主,硬是要强迫人家做出这种高危动作,搞得他整条腿都像是重新碾过神经一样违和。
严岑微微用力,踩着克林侍卫长的肩膀碾了碾。只是罗贝尔的腿伤了十几年,哪怕这样尽力踩在对方的肩膀上也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
这是一个侮辱性极强的动作,侍卫这种下属并不像庄园中的仆人和奴隶一样可以随意折辱,然而克林却并不觉得如何,他顺着严岑的动作更低地弯下腰去,小臂和肩膀几乎要与地毯相贴合。
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抬起头,英俊的侍卫长涨红了脸,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哦,我的天啊,我的神明。”克林抬起手,虚虚地托在了严岑的脚下,用夸张祷告语气说道:“神明听到了我的祈祷,您所执拗的得到了回应。这说明您坚持的十分正确,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向着月光前进,您迟早能得偿所愿。”
严岑看得出来,克林没有因为他的折辱而感到生气。
这位有幸得到罗贝尔家纹的侍卫长确实非常忠诚,但他的地位却绝不仅仅与忠诚有关。在双腿尽残的罗贝尔面前放低姿态会取悦罗贝尔是一种必然,但相应的,严岑只要略一思考就明白,罗贝尔平时对他的态度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事实证明,严岑猜的很对。
而且他不光打消了克林为数不多的疑惑,还获取了另外的收获。
克林将他能够重新活动的双腿奉若珍宝。从他的反应来看,那些失踪的少女,说不定跟罗贝尔受伤的双腿有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