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季穆笑着抬脚走进去,一双眸子温和又平静,将周稚宜的冰冷愤怨清清楚楚倒映在上面。
一时之间,衬得周稚宜是个多么无理取闹的人。
这让她愈发恼怒,开口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我推下船?”
季穆安然自若地坐在桌前,撩起袖摆提起茶壶,温水自壶中倾泻而下,水声朗朗,很快就倒满大半杯,往前一推。
随后徐徐抬头,声音关切:“你嗓子听起来还很沙哑,多喝点温水。可惜咱们借住在别人的船上,不然定会加上一勺你最爱的花蜜。”
周稚宜气笑了,走上前执起茶杯猛地泼在对方脸上,“别以为避而不谈,就能轻易揭过去了。”
季穆不避不让,任由茶水湿满衣襟,神色平静:“阿宜,你还跟小时候这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铮铮烈骨易折。”
他双手摊开,不明所以:“当日事急从权,我不过是为了保全两家的名声。难道你愿意落入水寇手中,让伯父伯母在天之灵蒙羞吗?”
“不是这样的!”
周稚宜厉喝出声:“我绝不会在水寇手中苟活……”
“阿宜,别闹了,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季穆打断她的话,“至少现在你的清白还在,我们都还活着。”
他一点儿没觉得自己错了。
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周稚宜咬唇,将眼里的湿意一点一点逼回去,执拗又骄骄傲傲的。
“我要跟你退婚。”她语出惊人。
季穆手指轻点着桌面,逐一分析道:“然后你打算回姑苏城,靠这些年伯父孝敬府城大人的钱财,他或许会庇佑你。
从小,你便在经商上颇具天赋,届时随便做点糕点类的小买卖,再快快活活地谋个小郎君嫁了,我说得对吗?”
周稚宜惊愕得瞪圆了眼,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握紧,手背上青筋都开始凸起。
她死撑着维持骄傲:“对!”
“啪啪!”
季穆鼓了两下掌,黑沉眼眸中带起凉薄的杀意:“但是阿宜,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你走?”
他望着对面少女面上血色一点点褪去,心狠手辣地继续戳破她的幻想:“而且,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能活着回到姑苏?
你没了嫁妆,又生的这般国色容貌,一旦解除婚约,外面无数豺狼将倾涌而入。
阿宜,你想做旁人的小妾、外室?还是被卖到窑子里去?”
语气轻描淡写的,好似真切地为周稚宜考量。
周稚宜惶恐地落下泪来,她拼命想要反驳季穆,可映入脑海的只有对方那句——你便先行一步,为我守贞罢。
无论她如何闹,季穆都不打算放她离开。
“瞧,遇到点小事你就方寸大乱。”季穆伸手去揩她脸颊上的泪:“阿宜,你要乖乖的,等我娶你。”
冰冷的手指如同毒蛇信子,刺得周稚宜浑身激灵。
季穆撤回手,对门边吓傻了眼的绿杉吩咐道:“照顾好你家姑娘。”
绿杉一个劲猛点头,不敢造次。
直到眼睁睁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带着哭音问道:“姑娘,真是季公子推你下船的?”
本以为季公子高中后,姑娘日子能圆满些,没想到尚未成婚,已经闹到这般局面。
“日后您该怎么办呀?”绿杉签的是死契,姑娘好她才能好,想到未来前途渺茫,眼泪落得更汹涌了。
周稚宜当下冷了脸:“大不了划花这张脸。”
这场谈话让她更坚定心中的想法,就是解除婚约,然后回家。
“那怎么行?”绿衫难过地说:“您可是姑苏城、不,有可能是大梁朝最美的女子,脸毁了,未来就没人敢来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