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的四周,是安静的河流,哗啦啦的流淌,清风徐徐。
但是,亭内的两个人,展露出来的神情与紧张的气压,却与周围的这一片安谧显得格格不入。
“你找到他了吗?”落十一问。
落擎川却是凌然一笑,硬生生的将话题给转了回去:“说好的今日只是来下棋,不谈他事,十一堂弟你这样会让我很尴尬。”
落擎川被长流弟子除名,但是按照血亲辈分,他却跟落十一是堂兄弟的关系,故而以此称呼。
落十一只得点了点头,拿起一枚白子。
檀烟袅袅,对弈无声。
良久,皆是如此。
黑曜石扳指光芒流转,深黑如眸,敲击在拜年沉香木棋枰上,笃笃有声。
一角琥珀色绣明黄螭纹秋香锻袖尾轻轻拂过棋枰,修长手指拈起一枚黑子,轻笑,啪的一按,“落!”
对面的落擎川微微偏了臻首,剑眉轻扬,眼波如水从棋盘上流过,半晌皱起眉,故作恭维一般的开口道:“堂弟你这棋忒深沉了,竟是诱我入彀哪,可怜我数条大龙左冲右突,还是逃不开堂弟的网去。”
“堂兄你逃不开我的棋网,我又哪里逃得出你的心网呢?”对面的俊秀飘逸落十一微微抬首,一缕微笑,在檀香淡白的烟气中不住游弋,容貌极佳不说,一双眼睛,万千风华,更是迷人的紧,然,此刻却光华暗敛,深沉若海。
“擎川亦为堂弟所网,彼此彼此罢了。”落擎川此刻的神情,倒难得的透出几分乖嗔的可爱风韵,粲然一笑之间,更是明朗甜蜜,满满皆是倾心的欣喜。
落十一一笑无言,伸手轻轻将棋子搁在桌面之上,轻轻敲动,而落擎川的笑容,亦如衣色般淡雅,神情婉娈,低首再次细细端详棋局,忽笑道:“堂弟的棋力非凡,只是素行厚重沉稳之风,今日却有所异常,攻杀凌厉,落子如飞,倒令我一时措手不及了。也是蛮久不曾与堂弟在棋盘之上厮杀了,都生疏了。”
“你棋路敏捷,多有妙招,只是有时失之于略急了些。”落十一沉声道:“我一换棋风,你便措手不及,输也该当。”
落擎川忽而大笑道:“是是是,十一堂弟说的是,擎川受教了。”眨眨眼,神情间可爱而微微狡黠,“只是,我虽输了,但是能换得堂弟一番教导,那可真的是比赢了还更要值。”
“擎川堂兄,你也就是这点最好,不小家子气,若是换了陆川师兄,他若输了,定然不会服气,一直纠缠。”落十一笑道:“说起来,洛迦岛有很多人,他们或各有所长,或风韵有异,但要是真论起来这大度风范,谁为榜首,那可真是非你莫属。”
“擎川谢堂弟爱重,真是谬赞了。”落擎川浅笑一礼,“洛迦岛人才济济,你长流门又更是英雄辈出,个个教养端方,各有擎川所不及处,擎川怎敢当此评价……”
“得了
得了,我说一句你说一堆,夸你一句你倒好像更加的难过,”落十一又好气又好笑的打断他,道:“你我坐湖边对弈,不过因为下棋开心,就对你讲了几句赞语,你还怕传到长流去,搅乱人心、让你的生活没了宁日?这里可只有你我二人。”
说着,落十一突然敛了笑容,注视落擎川半晌,喟然道:“我知道,你因为非长流人,但却因着轻尘师叔的缘故,回来也是居于洛迦岛的,有些人心思多,嘴巴也多,就是喜欢说三道四的品评别人,好像他多懂多厉害一般。也罢,不如哪一日你随十一回长流,十一昭告天下,你不仅是我落十一的堂兄,也是我落十一的师兄,是正经的岛中人,你纵使离开了长流,长流之门也永远为你敞开,那些小人,也便再不敢在嚼你的舌头了……”
“堂弟,你……”落擎川下意识的出言,扬起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眉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俊朗的容颜此刻也俨然有些动容之色,声音里面带有些哽咽:“十一,我并没有受委屈,你千万不可如此想,长流弟子们待擎川都好,就算偶有小小不快,也是出于为了长流的大局着想的心罢了……更何况,我退出是我自己做下的决定,无人逼迫,自然也是不会反悔的。所以,更加不会去记挂那些无妄之言的。”
落十一礼貌的听完落擎川说的每一个字,“嗯,好,我知道了,今日棋也下了,事情你既不想说,那我也不勉强,我突然想喝酒了,告辞……”
“十一堂弟,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落擎川满眼的歉疚,开口道。
落十一笑,将棋盘一推,道:“行了,不要解释了,我,落十一跟你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这人重信重诺,你既应允了别人,就肯定是不会开口说只言片语的……好了,十一告辞,后会有期。哦对了,如果见到云生,让她赶紧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