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深河从许平的眉目间看到了一丝不忍,小声说道:“大人,要不要严令禁止他们杀俘?”
“以什么理由?”许平苦笑一声,对余深河轻轻摇头:“让近卫营先休息一下,我也要休息片刻。”
……
既然剿匪军已经被战败,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继续追击,让他们在逃回潼关前流更多的血,余深河建议继续穷追孙传庭:“若是能生擒活捉孙传庭,那必能大张我军声威。”
“孙传庭已经被打破了胆,他不会再对我们构成威胁了,”许平并不同意这么做,目前还留在河南境内成建制并且没有逃跑的明军仍有一支,只要一支军队建制未乱,那它人数再少也是威胁:“近卫营立刻出发去追击陈永福,对付孙传庭派些民练就够了。”
掌握得比较牢靠的部队也都会随近卫营一起出发,那些报仇心切而没有来和许平汇合并且接受命令的民兵们,许平也不去管他们,既然他们这样穷追孙传庭不舍,也就由他们去吧。许平派部将刘君宝带上一千人跟着一起去追,这个方向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刘君宝负责。
……
这时惊魂未定的孙传庭刚刚带着自己的标营逃出闯军的追击范围,杨文岳也和他在一起,现在两人身边只剩下不到两个标营的部分卫士,加起来也就只有几千人。
孙传庭命令手下稍作休息,立刻生火造饭、饮水喂马,从这里到潼关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但长而且注定不会走的舒服。
“陈永福不是还在郏县么?”孙传庭立刻想起了自己命令断后的这个河南总兵,他命令一个心腹马上化妆出发,设法通过闯营的阵地前去面见陈永福:“闯贼仓促行军,一定来不及部署哨探游骑,你见到陈将军后把我的手令给他。”
孙传庭命令陈永福不要再管郏县,而是应该立刻主动出击攻打闯营的背后,在信里孙传庭保证若是陈永福猛烈进攻的话,无论损失多大都会帮他补上,若是消极怠慢,那么定然严惩不贷。
在命令陈永福进攻的同时,孙传庭和杨文岳则在督促他们的标营抓紧时间喂马休息,随时准备出发继续他们的逃亡之行。从战场上跟着孙传庭跑回来的士兵不过数千人。至于八万大军剩下的七万多人,孙传庭估计不是溃散了就是被闯军打死了,但孙传庭并不打算再花时间等他们。就在孙传庭紧锣密鼓地准备撤退的时候,营外突然又传来了喧哗声,一个标营的军官冲进来,气急败坏地说:“闯军已经杀到营前了。”
话音未落,孙传庭和杨文岳就听到杀喊声已经在帐外响起,是营内的帐外而不是营外……
杀到孙传庭标营内的就是中原大侠袁锋和他的几十个兄弟,接到许平的命令后,刘君宝立刻飞身出营带领本部向这个方向上赶来,沿途聚拢那些自发追击剿匪军的民兵,同时下令侦查孙传庭的动向,一旦有消息就要立刻向他报告。
刚才在战场上的时候,袁锋就属于冲得最靠前的一批人,他本人并不认识孙传庭的将旗,但当这面旗子撤走时袁锋虽然不知道这面旗帜的主人是谁,但却认定这必然属于一位明廷的大员所有。念着在开封洪水中失去的亲人的名字,一心报仇的袁锋就不管不顾地带着几十个手下朝这个方向上追来。
中途袁锋还跟错了方向,失去了孙传庭的踪迹,而遇到刘君宝的传令兵时,袁锋也不知道他追赶的就是孙传庭只是说他正在寻找一个看上去像大官的明将。刘君宝的传令兵没有和这几十个人多废话,只是让他们在日落后循大路去与刘君宝汇合,说完就急急忙忙地继续去搜索其余的闯军小部队。
袁锋对郏县一带的道路毫无所知,走着走着就又走上岔路,没有找到刘君宝反倒找到了在这个僻静地方休息的孙传庭和杨文岳。
见到这面苦苦寻找了半天的旗帜后,袁锋想没有多想就大喊一声,领着手下的部队冲了上去。守门的明军看到几十个浑身浴血的闯军挥舞着棍棒,朝他们冲过来时,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扔下营门自顾自逃走了。
今天大败之余,营内本来就是一片混乱,所以营门口发出的嘶喊声并没有引起营内乱哄哄的明军太多的注意,他们以为或许是谁又在抢马或是为其他什么事争吵。袁锋就这样领着几十个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闯进了孙传庭的标营,如果不是他带着手下抡着棍子见到穿明军军服的人就打,或许还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
标营的士兵已经是惊弓之鸟,上面的催促声也一次急似一次,正忙着准备逃跑的明军士兵看到又是一群闯军冲进来四下乱打后,先是惊得呆住了。片刻后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明军士兵就大喊一声,抓着手里的东西,跳上身边的一匹不知道主人是谁的马,头也不回向西面冲去。
其余的人被这一声喊声惊醒,没有人想上前帮助那些遭受闯军攻击的同伴,他们不再等待上峰的命令,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闯军已经杀到,现在不走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逃脱。不管会不会骑马,所有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地向离自己身边最近的马匹扑去,只要抓到了什么东西就绝不松手。
当一匹受惊的马又蹦又跳地拖着三、四个揪着马鬃、马尾的士兵从孙传庭的帐篷前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士兵开始抢夺属孙传庭和杨文岳亲卫伸着他们本人的坐骑。依旧忠心耿耿的亲卫们不得不人人拔刀迎战,为了他们自己和他们大人的坐骑而战。
孙传庭和杨文岳听到的,就是这些士兵性命相搏时发出的激烈厮杀声。
听到卫士的报告和帐外的人喧马嘶后,孙传庭一把抛下自己手中的水碗,就命令全体亲卫出营作战。下达完这个命令后,孙传庭一回头已经不见了杨文岳的踪影,他贴身卫士指着还在晃动的一处帐篷脚:“杨大人……杨大人从这里钻出去了。”
听到这话,几个杨文岳的卫士或掉头冲出门,或扑向孙传庭卫士手指的位置,撩开帐篷跟着钻了出去。
“咱们也走,”孙传庭顾不得多说,带着卫士们匆匆出门。
门口的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着,孙传庭的卫队长已经全身浴血,他刚把又一个来抢马的明军一刀捅死,他抽出血淋淋的佩刀,把孙传庭的坐骑保护到长官身前:“大人,给。”
孙传庭翻身上马,营内一片人声鼎沸,四面八方都是厮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