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凝打算去死。她浑浑噩噩地过着醒来的时光,每次睡梦中都会出现相同的情节,她被绑在粗麻绳上,吊在暗棕色的朽木之上,许多带着刀疤面具不知道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的东西举着火把,排着队,手里拿着在月光下闪烁的银色小刀,一个接一个地上来,在她的赤身裸体上划拉一道道鲜血淋漓的疤痕。
具象化的痛觉深入脑髓,折磨每一次闭眼的她,后来她就干脆不闭上眼睛,竭力去想别的事情,那时候总会有一群人摁住她,给她强行注射什么,然后她就会晕过去,被强制地跌入反复处刑自己的世界。
她好讨厌他们。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她现在就好像一块被放进热锅的冻牛排,虽然没有知觉,但还是很痛苦,他们总说这样做是为了她好,为了她能够活下去,为了她能够痊愈,可是如果不是他们说他们的动作是好意,谢晚凝会觉得那是一把赤。裸的剑。
悲伤尚且可以被宣泄,哪怕是用自残的方式,肉。体的疼痛是会向那不堪的重压的心低声耳语,叫它裂成碎片的。但谢晚凝连活着的气运都没有了,她想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但是重生不给她机会,只是给了她无休无止的轮回。
“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谢晚凝看着灿烂的夕阳,忽而开口对着一旁给自己切水果的谢鸢说道,对方一听,连忙地放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收拾起来,仿佛迟一秒,谢晚凝就会收回主意。
谢鸢马不停蹄地收拾完毕后,居然局促地站在床边,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爱意让母亲变得手足无措和笨拙,她小心翼翼地呵护一朵温室的花,谢晚凝心底软了一瞬,到底是对不起母亲,但她不愿意让她再一次见证自己的屈辱和死亡。
“我自己走走,您不用陪了。”
谢鸢已经想好去哪里了,妄春山,她想再去吃一次,希望这次运气够好,能够遇见第一次的那个妹妹,再让她夸一次自己长得漂亮。谢鸢犹豫地开口,
“妈妈不放心啊。”
谢晚凝摇摇头,
“您把我送过去就可以了。”
她还是忍不下心拂了谢鸢那毫无保留的爱,叹口气,
“我想吃一家我很喜欢的餐厅,您要是不放心在外面等我也可以。”
“妈妈不可以一起吃吗?”
谢晚凝扭头注视落日,
“我想一个人静静。”
谢鸢无可奈何地妥协,那里没有停车的地方,谢晚凝实在执拗不过,只好让谢鸢在离自己较远处坐下来。
“你们这里的菜品真杂。”
谢晚凝看着眼前不是自己预期的女孩子,但还是脱口而出这句话,
“对呀,不过我们是什么时间做什么菜哦。”
小姑娘骄傲地炫耀着,
“如果我非要吃馄饨呢?”
谢晚凝笑着问,小姑娘愣了片刻,换做一般人她可能会觉得对方咄咄逼人,是来故意找茬的,可眼前这个明显虚弱又和善的姐姐可能就是开个玩笑,她就俯下身子,故意说着悄悄话,
“我去偷偷给你做一份。”
她又直起身子,理所应当地说,
“毕竟姐姐这么漂亮。”
谢晚凝得到满意的回答,比个ok的姿势,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你也很漂亮。”
谢晚凝落座等待餐点的时候推门而进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姜初,她似乎是刚下班,今天果不其然穿的还是裙子,水墨复古新中式的a字无袖吊带款连衣裙,黑色披肩折叠地搭在小臂上,大大方方地展示着光洁白皙的肌肤,瘦弱的肩胛骨像蝴蝶,似乎会在不经意之间长出翅膀飞走,优越的样貌轻而易举地吸引到几乎全店的目光,真是天之骄子。
姜初昂起头认真地看着招牌,随后和服务员说了什么就站在原地等候,
“36号顾客,您的餐点好了。”
谢晚凝刚准备逃避姜初百无聊赖之下巡视的视线,却正好瞥见自己的号码牌,大剌剌的36刺痛她的眼睛,她总算在这么多天来感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她磨磨唧唧地想等姜初的餐点好,或者她临时有事,反正就是几乎没有概率地从柜台那边消失就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和姜初接触,明明她温婉的好像不是在这个世界存活的人类,通体都散发神秘的光辉,就像谢鸢有时给她的感觉一样,奇怪的、致命的、诱人沦陷的——母性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