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全乖乖的说:“回哥哥话,快要满四岁了。”
贾琮道:“这会子还有些怕生么?明儿哥哥带你玩儿去,玩起来就不怕生了。”
邢夫人忙说:“你可莫把他带野了!”
贾琮道:“男孩子不野的身子不好。太太看二房的两个哥哥都不野,身子都不好;兰儿稍稍野了几分,身子骨儿就比珠大哥哥、宝玉哥哥强了许多。再看环哥哥,提笔能做赋上马可杀敌。”看邢夫人神情有几分松动,他又笑道,“身子好的连亲事都好做些,二房的三位哥哥,宝玉哥哥八成是要定下史姐姐的,史家终究是侯府,珠大嫂子却比不了;珠大哥哥还是嫡长子呢,他身子最弱。”
邢夫人冷笑了一声:“那是老太太疼宝玉,亲事自然替他寻好的,与身子骨儿什么相干。”
贾琮道:“环哥哥的亲事还更好些,老太太总不疼他。”
邢夫人忙问:“环小子定亲了?”
贾琮眨了眨眼:“虽还没定,也差不离了,我们老爷做的主。横竖比史家姐姐身份高出去许多。”他知道邢夫人嘴碎,这是诚心先将话撂下,引得府里人议论猜测。终归建安公主曾与贾宝玉搭上了那么一回。
邢夫人嗐道:“老爷也真是,既然是极好的亲事怎么不给你留着?”
贾琮笑道:“太太!我是什么性子,人家出身高的女孩儿哪里肯要?环哥哥多老实啊,偶尔欺负他一下也不会报复回去。”
邢夫人想着贾琮不肯吃亏不能忍的性子,也笑道:“偏你是个猴急点火就着的。”
贾琮想了想,说:“这回来的急,不曾预备下礼物。”乃随手从腰间摘下一物来,“这是早年跟老爷耍赖赖来的,你拿着玩吧。”
韩全一面称谢一面接了,拿在手中一看,大惊!竟是一枚温润精巧的羊脂白玉坠子,与他自己藏着的那枚一模一样!“这……这……”
邢夫人在旁瞧见了,知道那坠子必值不少钱,还以为韩全在吃惊东西太好,喜滋滋的说:“你哥哥既给了你,你收下便是。”
贾琮道:“这个是一对儿一模一样的,我都要了来,还有一个给了环哥哥。”
韩全小脸上忽有几分哀色,呢喃道:“原来不是世上独一无二之物。”
贾琮瞧着他道:“怎的不是独一无二之物?世上每一物皆独一无二。纵然两颗坠子是从同一块玉石上凿下来、同一个玉匠用同一套器具同一双手做的,每一颗也是独一无二的。”
韩全终归还小,这般弯弯绕绕的不甚明白,幸而他比寻常的孩子懂事些,忙垂头道:“小弟绝无瞧不上之意。”
贾琮心知他说的“独一无二”指的是他自己项上挂的,乃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四岁不到的孩子哪儿来这么多想头!趁你还小少想些,遇事有大人在呢。”
邢夫人也没弄明白他兄弟二人做什么,只知道贾琮是个有出息的,又喜欢韩全,忙打了个岔扯开去了。
韩全后来仍是乖乖的小模样儿,只眼中少了几分神采。
说了会子话,贾琮便说要去寻贾环,邢夫人拉了他悄悄儿说:“有件事儿,我想了想,还是同你说一声的好。环儿未必知道。”
贾琮忙问何事。
邢夫人道:“前些日子,二老爷领着宝玉去见了你们苏先生,说是想让他也拜苏先生为师。”
贾琮忍不住好笑:“青天白日的只管做梦!若没有环哥哥保不齐苏先生还能看他两眼,如今有了环哥哥立在那儿做个对比,苏先生若瞧得上他,天都要黑了。”
邢夫人笑点头道:“听说是兴冲冲的去、蔫得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回来的。后来二老爷同老太太说,宝二爷的志向与苏先生不一样,不肯拜师,苏先生极惋惜。”
贾琮翻了个大白眼子,道:“总要寻个台阶下的,可以理解。”
“可不是?!谁猜不出来是先生瞧不上他?”邢夫人愈发起了兴头,眉飞色舞的。“谁知道老太太实在拧的很,不知为什么非盯上人家苏先生不肯放!跟二老爷说,先帝出殡那阵子,苏太太并苏家孙小姐在咱们家住了一阵子,她瞧那苏小姐极好,喜欢的紧。”
贾琮怔了怔,张大了嘴:“不会吧!澄丫头比我们晚一辈,喊我们师叔呢!又让我们兄弟三个惯得……她想替宝玉哥哥求亲么?那宝玉哥哥岂非要喊环哥哥师叔?”
邢夫人摆摆手:“不是!二房不是还有个兰儿么?比苏家孙小姐恰大一岁呢。”
“噗——”贾琮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邢夫人笑得如她自己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拍着巴掌道:“可是白日做梦不是?也不想想,人家苏大人多大的官儿,哪儿瞧得上兰小子!”
贾琮道:“罢、罢,她老人家高兴就好,让她想着玩吧,横竖做梦不用上税。二叔纵然脑子开了个洞也不可能真的去求亲的。往年我们哥俩时常费力哄老祖宗,如今也让二叔哄哄她去,辛苦活大家一块干,谁也别想躲懒儿。”
邢夫人在旁只管笑。
贾琮乃说:“太太,这事儿咱们自己关门当笑话说了便罢了,可莫漏口风给旁人听见。虽是丢的老太太并二房的脸,在外头可就丢了咱们阖府的脸面呢。”
邢夫人忙说:“哪儿会让外人听见,家丑不可外扬不是?”
贾琮板着脸儿一本正经抱拳道:“太太圣明!”惹得邢夫人愈发笑得欢喜了。
他遂告辞出来,一径往贾环院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