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忙活的婆婆。
姚氏听说五郎要被他爹打坏了,急得高一脚、低一脚地跑回来,一见岳和仍在打骂不休,而五郎的后背早已血迹斑斑,心疼之极地上前护住儿子,大叫:“老汉,你如何对亲生儿下这般狠手?纵有万般不是,也不该打成这样!”
岳和也早已心软,只是气不过五郎的倔强,现在得了台阶,便扔下柳条,悻悻然坐下,喘吁吁道:“他娘,不是俺心狠,只是小畜牲既醉酒又打人,还不思悔改,传将出去,倒教人说俺们做父母的不是……”
“五郎,你当真醉酒打人了?”姚氏一愕,转头质问默默而跪的五郎,又见他背上绽开的皮肉,不由眼泪扑簌落下来,“都是为娘的不是,养了你却没教好你……”
“娘,是儿子错了!”方才被父亲打时一声不吭的小五,却受不了慈母的泪水,不由跪伏上前,抱住她的膝头,像儿时一般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发誓,“儿子今生再不沾一滴酒了,若违此言,天打雷劈!”
小五是说话算话之人,更何况又是对着父母发了誓,自此果然戒酒,一生不饮。当他再回去当值,任那老游徼如何撺掇,也是滴酒不沾了。人生在世,总有一嗜,小五的嗜好本就不多,却仗着一颗坚忍不拔的心坚持下来。
光阴荏苒,一晃一年过去了。宣和四年初,金国大举发兵攻辽,拔城掠地,直逼长城一线,追得大辽天祚皇帝往西逃入茫茫大漠,与统治核心燕云之地断了消息。国不能一日无主,于是,跟小五有过一面之缘的燕王耶律淳被拥立为帝,世称北辽。
听说金军取得节节胜利,定下夹攻之盟的大宋朝廷这才急了,若再不出兵,燕云必将为金所得。三月,童贯率领那平息了方腊之乱的十五万大军,兵分东西两路,直逼辽境。
天下称为“老种”的西军名将种师道指挥的东路军,首先与辽军耶律大石所部战于白沟,由于轻敌,宋军前锋与辽军一触即溃,令西夏人闻风丧胆的老种遭遇了一生未有之惨败。接着,东南大将辛兴宗指挥的西路军也被辽军萧干所部大败。史载:“自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塘泊之间及雄州之西、保州、真定一带,死尸相枕籍,不可胜记。”
号称最精锐的大宋官军,竟然在与金军屡战屡败的辽军手下如此不堪一击,不仅令世人震惊,也令大宋朝廷颜面扫地。在新浦市屈身游徼职役的小五,听闻官兵败绩,虽在意料之中,亦不胜痛惜,恨不能亲身上阵。
六月,称帝才三个月的北辽耶律淳染病身亡,由其妻萧后主政。大宋朝廷以为有机可乘,再次集结重兵,仍以童贯为主帅,另以西军大将刘延庆为统兵官,进驻雄州窥辽。
九月,曾经险败于小五、由耶律淳一手提拔的常胜军将领郭药师,见辽势已去,谓之此男儿取金印时也,乃率原为怨军的所部八千人马,献涿州降宋。
失去燕京重要屏障的萧后迫不得已,派遣使节前往宋军大营求和,向童贯奉上降表,愿降为臣属,永为藩属。一心建功的童贯一口回绝,将辽使叱出。
辽使临去之际,绝望号哭:“辽宋两国,和好百年。盟约誓书,字字俱在。你能欺国,不能欺天。天道循环,必遭报应!”
宋军上下见昔日强辽可怜至此,皆感那憋了百年的浊气一吐为快,却不知辽使的最后咒言,竟一语成谶,日后大宋君臣的遭遇,比之辽人,不知悲惨几何?
毕竟有过上一次失败的教训,此次攻辽的宋军至少在兵力上准备更加充分,不仅调集了禁军和西军所有精锐,还在两河之地的成丁乡兵中招募一批勇敢能战的“敢战士”,协同作战。
按宋制,男子年二十成丁,小五今年刚满二十,早就动了心思的他,一听招募“敢战士”,不再犹豫,瞒着家人,加入相州乡兵的义勇当中,前往集结地真定府应募。
其时,秋阳如炽,碧空如洗,这一队约莫百人的相州义勇,背弓执兵,在一个骑马都头的带领下,步行踏上北去的官道。
小五没有背弓,将铁枪竖握,枪头指天,大步前行,一望无垠的田野上,只剩下收割过的庄稼茬,天地之间一片祥和,而这支小队,走向的却是兵戈。
走了半天,大半义勇的脚步都变得沉重,额头冒汗,哼哧哼哧地喘息,惟独小五,依旧步履轻松,这要得益于他的那一段江湖岁月。
为了驱赶跋涉之苦,义勇们边走边悄声攀谈起来,都头也未严加管制。走在小五前后的两个汉子也找他搭话,偏偏他是个寡言少语的木毂辘,两个汉子索性撇开小五,隔人拉呱起来。
小五只管竖耳倾听,原来这两人是旧识,都是汤阴县的弓手,一个称对方为张莽荡,一个呼对方为赵胡子,倒是人如其号,一个莽荡大汉,一个满脸胡须。
张莽荡大大咧咧:“这一趟出去,不立个功名,某就不回来了!”
赵胡子性子耿直:“只求上阵杀敌,功名富贵甚么的,俺倒没想。”
走在后面的张莽荡哂道:“胡子兄此言差矣,岂不闻‘做人当做韩魏公,娶妻当娶韩九儿’?”
小五冷不丁听到韩九儿之名,脚步一滞,旋即恢复常态,强忍心头激荡,要听这两人如何说。
前面的赵胡子也是一呆,摸摸脑壳:“前一句倒是常听人讲,韩魏公衣锦还乡,平地建起昼锦堂,端的令人景仰。这后一句讲得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