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那些自欺欺人的日子终于也都过去了。
常言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他偏偏把买卖当了真。明明做不到落子无悔,却又无路可退。
他想过很多次,如果他不是私生子,如果他只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就好了。
或者他那天没有站在茂广林的窗台下听他读书,他没有被文沉抱起来看那把海宴剑,如果他没有跟在梁长宁身后那么多年……如果,他想过很多次。
如果他没有遇见梁长宁就好了。
他已经泪流满面。
“不要哭了。”梁长宁擦去他的眼泪,把他的眼角磨得通红,说,“跟着我,不算委屈了你。”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放闵疏走了。
第73章黑子
茉莉迟迟不开花,但那股独特的味道已经从枝干上冒出来,在夜里尤其招人。
闵疏在夜里睁开眼,身旁的梁长宁呼吸平缓,不知道是装得真还是睡得沉。闵疏涂着药,躺久了摩擦到布料还是难耐得发疼。
他在这夜里想了许久,觉得事情不对。
劫走小陈氏的不该是梁长宁,他没有做这事的动机。况且梁长宁做事不会这样仓促,他那夜回到西街的屋子里时,地上杂乱的东西没有被清扫整理的痕迹。
不是云画扇,不是梁长宁……
闵疏在黑暗中盯着床梁,几乎立刻就在心里有了答案。是文沉,或者是他夫人陈氏,陈珠。
陈珠恨极了闵疏的娘亲,陈珠是个嫡出的官家小姐,本以为家里给她寻了桩好婚事,攀上了文家这根高枝。
陈珠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她在出嫁前还去偷偷观望文沉的样子,那时候文沉十七岁,站在廊下撑一把伞,陈珠躲进他的伞下,叫他一声文公子。
陈珠觉得这就是他的如意郎君,她听说四大家是开国功臣,家里恩荫百年,家风极好。陈珠以为她会和文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会郎情妾意,过上话本子里的日子。
其实成亲后也是这样。只是陈珠逐渐发现,文沉只把她当成一门要做的学问,婚姻是用来塑造名声的刻刀,陈珠是他生活里的摆设。
“要忍下去。”陈珠大着肚子回娘家的时候,她的母亲这样告诉她:“男人本就是三妻四妾,你是正室,要拿出正室的风范来。况且文沉不纳妾,说出去大家都羡慕你,你有了个好夫郎,难道还要不知足?文家是什么人家,咱们又是什么人家?你忍着一时,相处久了,自然深情。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果有小三小四的,收进来做个通房再慢慢教训,也算是给自己找些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