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川好笑地看着她。“你等着,”他说,“我去备水。”说着走了出去。
千娆崩溃地满屋子乱跳,一边将身上这里抓抓那里挠挠,总觉得哪儿都痒。
正跳着,她忽然踢翻了桌边的一个木盒。
木盒一下子打开,一股稠浓的水泼了出来,接着咕噜一下,滚出一个东西来。
那东西在地上摇摆了两下,就停住不动了,拖着一团恶心的湿发,露出半张浮白的脸。——那是一颗头颅。它的脸只剩了一半,左边脸颊从颧骨至下颏被削去,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和两排诡异的后槽牙。另一边嘴角微微翘着,似乎还在笑着。一双眼睛不曾睁开,也不曾闭着,而是微微地翕开了一条缝,露出一点黑白分明的眼珠,好像还在向外窥视。
那一成不变的发髻和发簪,使千娆认了出来,这就是娘亲的头颅。
她从来白天怕娘,黑天怕鬼,但她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娘也会变成鬼,还会变成一个最吓人的鬼。
她一下子跌倒在地,慌忙朝门口爬去,她好像听到那张脸湿淋淋地从地上爬起来追赶她。
她好不容易爬到门口,叶寒川刚好走来,一把将她扶起。
千娆望望他,透过朦胧泪眼,她看到眼前这张脸也扭曲起来,变成了一个她从不认识的怪物。
她挣脱他,慌忙跑回自己的房间。
叶寒川一眼望见地上的头颅,回身跟了上去。他在衣柜里找到了缩成一团的千娆。
柜门被打开时,千娆整个人一颤,更往里缩了缩。
叶寒川心如刀绞。他在柜门前蹲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千娆低着眼不敢看他,断断续续地问:“你,还是不是,那年,我在落英山,遇到的川哥哥?”
“我不知道。”叶寒川低声说。
“拟佛心经,还练不练?”
“我已经练不成了。”
千娆泪如决堤:“都是,我的错,是不是?”
“不,”叶寒川说,“你没有做错什么。”
“若不是,我给你下毒……”
“错不在你,”叶寒川打断她,“你只是受到陷害。”
“你,不怪我?”
“我没有一刻怪过你。”
“那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娘的死因?”
“我只是……”叶寒川顿了顿,“不能说。”
千娆终于呜咽着哭出声来。“你变回,以前的川哥哥,好不好?”她呜咽着说,“只要你,说出来,你就会,变回来了,对不对?你,告诉我吧,就告诉我一个人,好不好?”
但即便千娆这么呜咽着,哀求着,他仍旧没有回答。
千娆彻底绝望,捂住脸呜咽。“我哥怎么办?”她问,“你和他,只能做仇人吗?”
“恐怕如此。”
“那我只能……站在他那边。”千娆抬起眼,怒视着他,绝望而气恼地再次说道,“我会站在他那边!”
叶寒川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异常温顺,一如六年前。“好。”他柔声说,“就这样做罢,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