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扶着摇摇欲坠的米袋子,满头大汗地笑:“爸,您,您还好……?”
“呼哧带喘的,进来说!”
抱起胳膊,注视着刘子平进进出出把大米安顿好,他坐下来,牵起凤萍的手:“干什么活了?手这样粗!”
说完他朝刚打算进屋的刘子平比划:“去把东边柜子里那瓶雪花霜拿来!”
“不用,爸。”凤萍说,“我用不上那个……”
刘子平也进来了,搬个凳子坐下:“爸,我俩不少挣的。人家规矩多,不喜欢我们往身上抹东西。”
陶邑秋斜眼见他把湿淋淋的手往裤子上蹭,顿时皱起眉头:“好歹教过你几年书,怎么一点文气都看不见啦?真变成大老粗了?”
“爸,那个……”凤萍支吾着开口,“子平他总不能给洋人念诗不是?”
陶邑秋心想,君子慎独,越是这种时候越见风骨。
凤萍伸手一抹脑门:“爸,最近小莲回来没有?”
“没有。”陶邑秋干脆利落,“死了才好!”
刘子平缓缓地搓手:“我听说,小莲在报社工作?”
见陶邑秋鼻孔朝天地闭目,他继续说:“我还听说,那个报社……有投共的倾向?”
“嗯?”
陶邑秋跟老太太踩电门似的抖起来:“她不是在上学吗?”
凤萍一看他这副样子,更是无话可说:“小莲不是去年就不念了?爸你坐下吧,也可能是假的。我就是看他们报纸上说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抗日希望在延安……”
“抗个屁!”
陶邑秋背着手,气得呼呼喘息:“净胡闹!上学就上学,一个大姑娘乱跑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他妈什么都没干,我负什么责!”
凤萍不动声色地看了刘子平一眼。夫妻二人交换目光,互相一点头。
凤萍说:“我听人说,这仗是早晚要打。爸想好去哪儿了吗?”
陶邑秋说不上个一二三,只好重新坐下:“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万顷波中得自由。”
刘子平说:“爸不走,怕是也受不了枪炮动静。可若是走,也得提前准备车票。现在外面乱得很,这么大个宅子真被人盯上,还不得拆的稀碎?”
凤萍接着说:“稀碎也不至于……但咱俩是铁定不走,可以给爸看家。”
陶邑秋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女儿和姑爷的脸色不红不白,自然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