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们什么意思?”
陶邑秋手撑着椅子,语气有些疑惑:“都准备到这一步了?”
刘子平扑通一声给他跪下:“爸,老师,您是聪明人,我跟凤萍就不瞒你了。我们俩在给日本人做工,人家开了个大公司呢。年前人家就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您看人家也懂中国的道理。北平里早搁了不少埋伏,外面也闹着。当兵的一打仗,跟谁都一样,咱小老百姓不就为个活命吗?所以我想……”
“你想当汉奸?”
陶邑秋目光如刀,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你收人家多少钱?”
凤萍也跪下了:“爸,你这是什么话?我俩要真想干那缺德事儿,还能来找您吗?我是……”
“日本,日本。”
陶邑秋眯起眼睛,看向空无一物的院子,喃喃自语,“真他妈人小肚子大。它怎么就敢打仗?咱一人一口唾沫,还淹不死他们吗?”
“爸,现在不是谈信心的问题。日本都在华北驻兵了,子平有个在警署的朋友,人家说,目前华北一带的烟土生意也都归了日本人。它是自大,可也的确是走在咱们前头了——爸,你们没看见人家那小汽车。人家窗户都贴玻璃,而且顿顿都吃鱼!”
刘子平顺水推舟地接上来:“爸,你知道吗?人家也听说过你的,我们老板一听说你是北平出名的教书先生,态度恭敬极了!人家也爱风雅,好几次要请您去赏赏那满柜子的古玩呢。爸,您要是去一趟,人家说了,好处大大地有!”
陶邑秋低头冷笑,眼睛看着鞋尖:“风雅?弹丸小国,它也配?”
他啪地往地上吐口痰:“那文玩能是真的吗?一双狗眼也配谈什么鉴赏?实在是贻笑大方!”
凤萍跪着,此时眼泪就开始打转:“爸……你说这些我都懂。可是当闺女的就是怕您挨饿受冻。这万一真打起来,您有个三场两短,我也不活了……”
女儿一掉眼泪,陶邑秋心里就紧。
这一场仗不论谁输谁赢,他们都得遭殃。女儿是孝顺,可以只看身前的温饱,但他作为读书人的表率,不能不考虑生后的名。
学生运动天天都有。前几天还有人上门鼓动他给游行写标语。毛头小子热血沸腾:“先生,抗日需要您!您看东北同胞日夜受苦,我等怎能安眠?”
陶邑秋讪讪地把手笼在袖子里:“孩子啊,我觉得你应该回去读书。”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先生,您应该做表率,和我们在一起,与北平共存亡!”
一番演讲掷地有声,陶邑秋吓出一身汗。
这怎么还有亡的可能?他面带微笑无奈地提笔,心想这是什么世道,还能逼人去死。
有人义愤填膺,陶邑秋就袖手旁观。他只在乎生活的风流潇洒,至于国仇家恨,不是特别重要。
未知生焉知死?活人的福还没享够,谈为国捐躯还是太早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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