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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ldo;邬某万不可同将军回朝。当日庆功宴上，我已亲口许诺十四阿哥&lso;不去京城&rso;，若今日同将军回去，岂不是重将军而轻十四阿哥，陷将军于同十四阿哥相争之地?此一不可去。&rdo;

鄂岱听了这样的话，那肚里千百样的言词也压了下去，只默默静听。

&ldo;邬某身世来历，并未禀明将军，蒙将军信任，不问前事。然今日却不能不说。实不相瞒，邬某乃朝廷罪臣，流浪民间。并非无心仕途，实不能为也;此二不可去。&rdo;

&ldo;此间大捷，邬某之名不胫而走，天下均以邬某为谋士也。将军今为皇上近臣，自古只闻王侯之家存谋士，哪有为人臣者私蓄幕僚者?岂不是陷将军于不臣之地，万不可行，此三不可去。有此三不可去，无论于将军或于邬某自身，今日注定有此一别。&rdo;

鄂岱闻此三不可去，在情在理在法，都无法留的住邬佑，只好叹息一声，吩咐多多送给邬先生金银，好生相送。邬佑也不推辞，受了金银，翻身拜别而去。

邬佑辞别鄂岱，却不直接取道京城，反而转向南行，一路悠哉悠哉游山玩水。这日，从云贵入川，便是转向北行了，天下名山险川，邬佑已游历大半。而自古蜀山之险峻多奇景，历来被文人雅士多吟诵。

&ldo;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rdo;邬佑骑着匹毛驴，在山间栈道上慢行。这种栈道，是在山壁上打入一根根木桩再铺上木板而成。有些地方悬在半空，身侧就是万丈深渊，有些地方又是在两处峭壁间穿过，头上只见一线青天，真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邬佑此时念着李白的《蜀道难》一路行来，翻越峨嵋山。当真是诗境与景色相融，既觉惊心动魄，更觉飘然如仙。

&ldo;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下句是什么?&rdo;邬佑冥思苦想，因想如此好时机却忘了词，真糟糕。谁知道路上忽然闪出两个彪形大汉来：&ldo;本人是狼。&rdo;&ldo;本人是豺。&rdo;&ldo;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rdo;

邬佑一惊，&ldo;完了!遇上土匪?&rdo;暗恨自己，现在念什么不好，念这个&ldo;狼与豺&rdo;，这下可真惹出豺狼来。当下仍然强自保持镇定，一面思索如何脱身：&ldo;听说四川提督年羹尧扫荡土匪甚是心狠手辣，想不到还是有你们这样的漏网之鱼，你们难道就不怕他把你们抓了去人肉叉烧包?&rdo;

&ldo;哈哈，你别指望会有官兵路过救你。年魔头奉了皇帝的旨意进京去了，眼下是山高皇帝远，又去了镇山太岁，咱们这些难兄难弟不趁这样的机会出来发点小财，那还不喝西北风去了!&rdo;一个大汉仰天打着哈哈，满脸满身的横肉在抖。

&ldo;格老子的，自从四川来了这么个年羹尧小子，咱们这些绿林里的兄弟可吃足了苦头，要银子没银子，要女人没女人，再这样下去连西北风也不喝不上了!最好皇帝老儿把他叫了去砍了，咱们摆酒席庆祝个三天三夜!他娘的!&rdo;另一个大汉眼睛一转不转盯着邬佑的包袱，嘴边口水横流。

邬佑暗叫糟糕，身上这些金银给他们抢去倒不打紧，万一给他们发现自己是女人，那……当下不敢往下想，冷汗直流。却冷笑道：&ldo;我道这个年羹尧也算个厉害人物了，谁知道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青天白日竟然土匪横行!&rdo;话声才落，却听得有马蹄声传来，那两个大汉脸色一变，就要扑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远远的马蹄声几个起落，已近在咫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ldo;我年羹尧辖境，岂容尔等鼠辈横行!&rdo;邬佑还没来到及回头，只觉身边一阵风过，寒芒一现，两个大汉被拦腰砍成四段，五脏肚腑流了一地，那大汉的手还握在刀把上，倒在地上不停颤抖，眼中尽是惊骇，彷佛仍然不肯相信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一脸斯文的书生一招之间就要了自己兄弟的性命，甚至连他如何出剑都没曾看的清楚。

邬佑虽然经过沙场，也见识过死人，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死法‐‐无异于腰斩。更何况就在她面前，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顿时觉得五内翻腾，&ldo;哇&rdo;地一声吐了出来。

&ldo;先生受惊了。想是不曾见过血，年某治下，竟然有这样猖狂匪类，实在汗颜。&rdo;邬佑一阵吐毕，瞧着年羹尧。心里千万种念头闪过：&ldo;认他?不认他?他是年羹尧?还是陈土?&rdo;

她紧紧盯住年羹尧，万般言语堵在喉咙，正想说些什么，却因刚刚呕吐，一阵晕眩，昏倒下毛驴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邬佑幽幽醒转，睁眼便瞧见自己的衣服已换，这一惊可不小，甫地翻身坐起，四下打量。见此时身处一大山洞中，自己睡卧的地方下面铺着干草，草上垫着的是一袭男人的长袍。头上的帽子早滚到一边了，额上垂下缕缕青丝。再一摸面颊，唇上光光，哪里还有半根胡须?心下着慌，回忆起白天的事情，心知年羹尧如今已识破，不知道他待要怎样?

洞里篝火熊熊，年羹尧只穿着中衣，坐在火旁拨弄。火上烤着只山鸡，脂香四溢。文若看了眼身下的袍子，知道是他将自己穿的长袍解了下来作床单，心里忐忑，轻轻挪下地来，收拾起那件袍子，递到年羹尧眼前，却没开口说一句话。

年羹尧没察觉，骤然眼前出现长袍，才反应过来，将山鸡放下，伸手接了，也没回头，只道：&ldo;年某原不知姑娘是女扮男装，因见你衣衫被呕吐之物弄脏了，才替你换过，不想……&rdo;登时两人都觉尴尬，年羹尧只好咳了一声，就此揭过，接着道：&ldo;早知你是女儿家，我便下手斯文些，惊吓了姑娘，对不住。&rdo;

&ldo;你……你不认识我?&rdo;文若对他说的那些恍若未闻。

&ldo;年某与姑娘素未谋面，今日萍水相逢，何来认识之说?&rdo;年羹尧显然很是诧异，然而他更诧异的是他分明不认识眼前这女子，可当他第一次看到她庐山真面目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揪心裂肺的痛，如同看见久别重逢的爱人一般。

&ldo;哦……没什么。我看走眼了……以为是旧识。&rdo;文若虽如此说，心里却仍然惴惴。这才想起什么：&ldo;这里是哪里?怎么没曾下山吗?&ldo;白天姑娘昏迷过去，年某略通医术，替姑娘把了下脉，姑娘当是久病初愈，内里极弱的，因此虽然是晕血，却也一时醒转不过来。耽搁了一会，天色不早，下不得山了，我恰好知道这附近有这样一处山洞，便冒昧带姑娘前来。&rdo;年羹尧始终面朝篝火，不曾正面对文若说话。文若也知道他是顾忌男女有别，却在他身侧细细打量。

虽然仍是那样的面貌，一点未变，可是当他的灵魂是陈土的时候，却显得更飞扬跋扈，更有王者气质。那时候的年羹尧，就算站在阿哥丛中，也丝毫不觉得扎眼。眼前这位，却明显多了份书生气质，举手投足，内敛得多。反而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彷佛靠着他，天塌下来也不过是再打根柱子撑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