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楠一路狂奔,披散着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着,如此安心,如此释然,跃马而去,一如她极速而来一样毫无征兆,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紧跟着她走出来的大帅,眼神阴鸷的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他吐了口唾沫,阴恨的道:“箫昇是吧?你既然如此在意他,那么我定会在你的面前杀了他,以报我受辱之仇!”
骑着马尚未到达军营时,穆楠忽的看见了那个人。
一如昨晚那般,他就站在烽火台上,台上的火光跳跃着,那个人只穿了一件单衣,半仰着头,安然静默,温良如玉。
他与箫昇是不一样的,箫昇爱笑,他并不爱笑,可是你一回头便会察觉到他就在你身后,默默的看着,默默的让你依靠着。
他一直在那,一直在那……
穆楠心下一松,下马,她轻轻的拍了拍马腿,颇通灵性的马儿踢着腿朝着驻扎点跑去。
箫昇觉得夜风有些冷了,传来时只穿着单衣,现如今都觉得从骨子里都冒着一股寒气,冷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发抖。
手指轻轻的搭在被风雨消磨的圆滑的墙沿,他缓缓地的抬起了头,蓦地一个带着面具的人从城下缓缓升上来。
血迹斑斑的银色面具在月光下闪着幽冷的光芒,那人长发飘飘,染了血色的衣袍在风声中猎猎作响,单衣萧索,凤眸幽深,箫昇怔怔的看着她出神。
血色迷离间,箫昇情不自禁的往后退去,退出的三分地被从下头飞升而下的人占尽,染着血的衣裳本该使得她面目可憎的,箫昇却没有感觉到害怕。
一种类似于无能为力的无力感牢牢的盘踞在心底,使得他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分明前一刻他从军师的营帐出来时那人还一副欲与军师秉烛夜话的架势,这刻却一身血色宛若修罗,期间能够发生的事情他其实可以猜到。
夜袭北蛮,意图是什么他不清楚,但终究可以归于到报效朝廷一类的。
这般废寝忘食,他却不能帮上一点一滴的忙。
“你没有回京。”箫昇转身欲走,身后穆楠低沉嘶哑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跨出的脚终究还是顿住了,回京?似有这么回事,他忽的想起昨晚他也是来了此处,步步紧逼的军师一字一字的说着要他回京的事情。
可是她不是赶回来了吗?
还是说,事情紧急到他非走不可吗?
“我以为……”身后那人依旧说着,一向冷然的语调此刻竟带着近乎是哭意的腔调。
箫昇摇头,定是听错了,印象里她素来不会如此……即便是,也定然不是为了他。
他还记得初次在江枫酒楼相见时,穆楠紧紧的攀在他的肩上,似是委屈似是无助的叫着“箫昇”这个分明是他却又不是他的名字。
“我以为,你被……”穆楠忽的顿住了,想说的话,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说不出口。
她举步紧紧的站在箫昇的身后,视线移到箫昇的身上,衣着尽管单薄,但好在安然无恙,这便好了。
“你以为?”箫昇垂着头低低的笑了,“你以为我被怎么了?还是你以为那个叫箫昇的被怎么了?”
隐忍多日,尽管吹了近二个时辰的寒风,头脑却被愤怒激的发烫。
他或许是疯了,被穆楠若即若离,模糊不清的态度弄的疯了。
他冷笑着返身,与穆楠相处多日,竟学会了她那般,眸光阴冷:“你若真的是关心我,那么请不要在我面前口口声声的叫着‘箫昇’这个名字!”
穆楠浑身一震,脑子里的那根弦被箫昇漠然而冷漠的语调击断了,他还在说。
“我是京都萧家的二公子,不是那个你心心念着的箫昇。你若有心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一副深情款款的叫着这个名字?我跟你,还不至于亲近到可以直呼我名的地步,我和你,还不至于好到可以容忍你多次将我当成那个人的替身!”
“我没有……”她看着眼前那个一贯温良如玉的人此刻尽失风度,握在手里的长剑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我没有……你怎么可能会是他……”我一直清楚你不是他,从第一眼便认出了。
箫昇一听,不怒反笑:“嗬嗬……我自然不是他,但也不能容忍你就可以这样肆意的将我当做他的替身……我箫昇,还不至于卑贱到任人践踏的地步。”
言尽于此,便没了再说下去的必要。
穆楠蓦地抬头,神情懊悔的看着拂袖愤然离去的箫昇,那一刻心里的绝望像是飓风一样在心底肆虐着。
她无望的跪在寒冷如冰的青石板上,周身阴寒,只默默的看着那个人影疾步离去,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