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别给我买这些东西了。”
叶天知晓这女孩的心思。她家贫,习惯了节约,不花所谓的冤枉钱。但她何尝不想有人买件礼物送给自己呢?叶天果断地买了东西送给她,她直摇头说:“太浪费了!”却掩饰不住自己的欢喜。
“你人真好!”张琴夸奖叶天。
“好在哪里?”叶天还真想知道他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
“哪里都好。”女孩有些害羞。
叶天不满意这个答复,其实他想要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但他晓得,现在,至少是现在,从女孩那里是得不出这么一个评价的。
“我生下来就有病,他们都没告诉你吧!我还好么?我家里也很穷,我还好么?”叶天不想隐瞒这些,不然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大骗子。
“这些都跟你好不好无关。就像,就像一个人是好人,他得了病,你不可以说他不是好人,就因为他得了病。他家穷,你也不可以说他不是好人,就因为他家穷。我这样认为,对吗?”女孩说完还很恳切地询问叶天的态度。
叶天听了这话,心里很高兴。“我非常赞成。不过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现实是残酷的,必须把好每一道关。你的父母晓得了我身怀病,他们会同意吗?”
“他们……他们……这是我的事,最终还是我说了算。我说得过他们的。要不,我们现在就决定结婚吧!我去劝说我父母,你给你父母说。不然,我怕久了,生出啥变故,就不能嫁给你了。”女孩说完,很是羞赧。
“不多考虑?万一我是个坏人,你一辈子就毁了。”
“你才不是呢。我感觉得出来。”
交往了大约一个月,就结婚,叶望觉得不妥,让自己的儿子多考虑考虑,多接触一段时间,婚姻是大事,不可儿戏。叶天说他到不在乎啥时候结婚,不过人家心挺真的,人家提了出来,不好拒绝。
结婚一年后,叶天小两口的房屋也建好了,他们就搬进了新屋。叶望叹口气:“孩子长大了,离开了我们,剩下的路他们自己走,愿他们一路好走。”
结婚一年后,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取名叶群。后一年又生了个男孩,取名叶明。
一家人都需要养,叶天必须努力工作。可努力工作后,所得的工钱也只能勉强维持生活。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压力,但却与以往相异。以往的压力来源于愧疚,总觉得自己得到了太多的偏爱。而现在的,是真正的生存之压。
不能这样一辈子,叶天在心里说。如果没有妻子、孩子,父母都过得很好,他还可以去无所顾忌地流浪,哪怕客死异乡。而现在呢?有了牵绊,无法撇开。
“既然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怕这些吗?似乎不是怕,是烦躁了,不能静心下来。那么,我又有啥理由心生波澜。没有,那就静心下来好生打算。”叶天辞了药店伙计的工作,母亲不解且担心:“你没了那个活路,你还能干啥?干得好好的,咋说不干就不干?没有活路,你一家子咋活?”“妈,我不会给自己一家找一条死路,放心吧!”叶天说。
叶天在乡政府做了一个最低等的办事员,那种工钱少并且不讨好的工作是人们避之不及的。“工钱少也就算了,还容易得罪人,你这不是找死吗?你看这乡里,有谁我们敢得罪?你偏干这!”叶天的母亲又来劝他,但他无动于衷。
凭着胆识与权变,四五年后,叶天从一个小小的办事员混成了乡长。乡长的确不是好当的,应酬极多。下级对他的应酬,他尽量少参加。可他还得应酬上级,那是必须的,不可避免。为了申请国家拨下来的为乡村修路的钱,得请上级吃饭喝酒;为了从上级手中接过这笔款,还得请。可这吃的都是公款!他心里很不舒服,公款是人民的钱。
这些他都忍了,官场嘛,就这样子,他明白。至少,自己一心一意在为乡里人着想,他心无愧。
人民公社化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县长下乡视察,叶天陪在一旁。
“你们乡搞得还不错嘛,继续搞下去,人民繁荣富强不是梦。”县长兴致不错。
“那都是县长教导有方,县长的功劳,把政策说得明明白白,不然我们哪会弄?”叶天奉承。
“哪里哪里!我只是说了句,‘人民公社化运动就是把大家捆在一起,谁都别想跑’,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当然有,当然有!不过,县长,我觉得把大家捆在一起,不能捆得太久了,你说,是吧?捆一段时间后,是不是该解放他们了,不然劳动力提不上去。你跟上面的反映反映,好吗?”
“你这话我怎么听起来不舒服呢?你怎么能说不搞人民公社化运动就是解放人民群众?那不也就是说政府有意绑架人民、剥削人民吗?这可是反革命的话语,你可不能乱说。小叶,幸好我们关系好,要是别人,肯定会告发你,让你蹲大牢。”
“是,是!多谢县长关照。我只是说公社化让人民工作起来没有激情了,产量低了。我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向上面反映一下这个问题,让他们别搞这个运动了,换一个。”
“你咋死不悔改。你这是怀疑党,怀疑政府,你晓得吗?怀疑党和政府就是怀疑…怀疑天,怀疑地,天地是能怀疑的吗?不能!怀疑的人就不得好死,晓得吗?”
那次谈话过后,开了一个会议,叶天受到了县长的当众批评,说他政治思想觉悟不高,真不知是咋样当上乡长的。叶天回想,自己当上乡长还真是运气使然。想当时,老乡长去世后,有两派人为争乡长之位,斗得头破血流也没分出胜负。那个时候,不可能一直拖着不选个乡长出来,于是他们都想到了叶天,以作缓兵之计,养精蓄锐。叶天病怏子一个,很有可能上任不久,就呜呼了。那时再作了断。
叶天被选上乡长时连自己都没想到。但他立马醒悟,自己只是运气好罢了,可这好运气之下还厝火积薪。他开始玩手段了,不断挑拨两派人,让他们有更多的矛盾。两派人的争斗加剧,最后两败俱伤,对叶天构不成威胁。
暗流中的觊觎,是很难被识破的。与会的官员中,不知有多少在打乡长这个职位的主意,而和上级官员做着内幕交易。这是常态,大家都明白。
“鉴于叶天不服从党的管教,不服从上级的命令,竟敢怀疑党,怀疑政府,怀疑我们伟大的毛主席,也就是怀疑我们伟大的祖国。还说啥公社化会禁锢劳动力,实属荒谬之谈。我们将对叶天进行处罚,具体处罚措施将由有关部门研究后决定。散会!”县长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