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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工团的大排练厅是五十年代末建起来的,多快好省的产物,能同时容纳上百人压腿练功、吹拉弹唱等等。
今天放假,只有新进的文艺兵们占着这儿,一个个埋头苦练,都想在明天的选拔上让领导们留下深刻印象。
时蔓打定主意参加选拔,是因为她不想什么都依着那个梦境预言的样子往下走。
她要打破那个噩梦。
时蔓穿过一楼的大排练厅,有人在翻跟头,有人在拿大顶,有人把腿压在铁杆上盯着她小声议论。
“她就是时蔓吧?真漂亮。”
“要不怎么能被介绍给凌副团长呢?”
“她也来练功?用不着吧。”
“是啊,都攀上高枝儿了,何必吃这个苦头。”不少人像姚文静那样,都不觉得时蔓有必要凑这个热闹。
时蔓不喜欢被围观,她上了楼梯,穿过走廊两边那些传出笛声、提琴练习曲音、婉转咿呀练嗓子的房间,到三层找了间单独的小练功室。
把门一锁,时蔓换上白色软底练功鞋,开始练小跳组合、压腿、踢腿、走圆场步、拿大顶,一项项认真练习着。
明明昨天刚练过这些,但经历过那漫长的噩梦后,时蔓重新练功时,竟觉得恍若隔世。
梦境里,文工团里的舞蹈□□伍老师退休时说过,时蔓是学舞蹈天生的好苗子,腰肢软,韧带很好,
连脚背都绷得比别人直,记动作也很快。
所以伍老师很可惜,时蔓嫁人后就没再把心思放在舞蹈上。
说实话,时蔓从来没有喜欢过舞蹈,她只是发现自己有天赋,因此很庆幸能用它来换一口饭吃。
但她有了更好的饭票(凌振),干嘛还要吃练功的苦。
当然,这只是梦境里的时蔓的想法。
眼下的时蔓深深从噩梦中感悟到一个道理——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所以,今天练功大概是时蔓有史以来最努力刻苦的一次。
她额头很快沁出汗珠,晶莹剔透的,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尖儿,再滴落在红漆地面,晕湿一小片。
明天就要选拔,时蔓没练太狠,只不过把韧带开了开,练一下基本功,再对着小练功房的镜子抠了会儿动作,准备明天选拔时要表演的节目。
小练功房的镜子比不上一楼的大排练厅,那里是八面镜子组成的一面墙,这儿只有一面小小的,不知道哪个年代淘汰下来的。
镜面里的时蔓人影模糊,被拉长成水波纹,要是以往她的脾气,早受不了这种次品,扭头就走了,但今天却一直心平气和地待在这里,不断练习。
一套动作反复下来,揪出其中不对劲儿的细节,重新揣摩,再跳一遍……
与其说是想拿到选拔第一,不如说是时蔓心里憋着一口气,在和那个噩梦较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