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所言,令李禅铭刻不忘。”李禅道。
允禧道:“我只是道出板桥之万一。”
李禅兴奋不已,疾步画案前,稍思,作画《松藤图》,题诗道:“庭前老干是吾师,撑天立地古今情。”
蒋南沙圆明园买卖街落水捞画,连惊带吓,又有寒气加身,病倒在卧榻上一连三天起不了床。这天,后宫传话过来要他即刻去太后寝宫给老人家画像,蒋南沙起不来,但他不敢违抗老太后的旨意,让官家背着自己进了紫禁城。
往后宫去的甬道口,杨士民从他们的身后撵了上去:“蒋大人,蒋大人——”
背着蒋南沙的管家驻了步,蒋南沙木然回首,呆呆地看着对方,一句话也没有。
“蒋大人,您这个模样,上哪去啊?”杨士民问道。
“太后让我去画像,不敢不去啊。”蒋南沙的牙齿打着颤,“有事吗?”
“我听说,罚银你把它交了?”杨士民问道。
“交了。”蒋南沙无力地说道,“皇上有旨,臣敢抗旨不遵吗?”
“那这事也不能就算了。”杨士民蛊惑道,“大人所言所为没错啊!”
“好了好了。”蒋南沙苦笑着说,“你就让我留个脑袋吧。”
“大人所言差矣。”杨士民笑了,拿出一个画轴展开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杨士民拿着的是那幅被酒污了的《墨荷图》。
蒋南沙惊道:“你怎么把这个收回来了?”
“你再看看上面的题句。”杨士民狡黠地笑道。
蒋南沙扫眼图上的题句:“似扇晚风消暑气,不教夜雨滴愁心……”
“看出什么了吗?”杨士民问道,“他为什么烦躁不安?他为什么愁心难消?身为皇上的近臣,御画师,他如此宣泄心中的不快,是对宫廷的不满,是对皇上的不恭啊。大人对这样的字画辱之污之,何罪之有?……”
蒋南沙愣愣地看着画子,愣愣地看着杨士民,不敢再有更多非份之念,他给整怕了。
“皇太后不是让您给她画图像吗?您何不请她出面?让皇太后替您道个委屈,皇上会加罪于你吗?”杨士民出主意道:“凭您在太后身边的面子,也不能受了屈安葬没声音了呀?”
“谢杨大人指点迷津。”蒋南沙邪恶之心顿起,吩咐管家道,“你把画子接过来,带着。”
寿康宫座落在慈宁宫西边的寿康门内,是皇太后、皇太妃们起居的地方。
蒋南沙进到孝圣皇太后寝宫的时候,孝圣皇太后正在由宫女修妆。老太后的皮肤已经松弛,粉啊脂啊的往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梳妆台上置放着宫粉、胭脂、沤子方、玉容散、霍香散、栗茯散等化装美容品,这些化装品大都由江南三织造从苏州、杭州、扬州等地采买。
老奸巨猾的蒋南沙为了不打搅太后的雅兴,拦住了要进屋禀报的宫女,忍着身上的巨痛在大堂里静静地等候着。
孝圣皇太后涂脂抹粉毕,问道:“蒋南沙来了吗?”
宫女刚要应答,寝屋外传来蒋南沙的问安声:“太后吉祥!”
“起来吧。”皇太后走出寝屋,“你看我这妆行不行啊?”
管家扶起了跪在地上一时起不来的蒋南沙。蒋南沙看了一眼老太后,牙齿打着颤奉承道:“太后漂,漂亮。看,看上去就象三十来岁。”
“是吗?”太后美滋滋地笑道,“有蒋大人说好,那就一定是好了。嗯?你怎么说话打颤哪?冷?”
“是是。受了点风寒。”蒋南沙不敢贸然道出事情真相,掩饰地说。
“哦,能画吗?”太后问道。
蒋南沙忍着膝盖里钻心的疼痛说:“没,没问题。”
皇太后端坐好了,蒋南沙端起作画的架势,没动笔冷汗就顺着脊梁骨下来了,画着画着他的腿剧烈地抖将起来。实在熬不住了,终于颤巍巍地乞求道:“太后……”
皇太后的脸拉着,问:“何事?”
蒋南沙请罪道:“臣欲跪在地上画之,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