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北辰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积雪越来越厚,没过了他的军靴。
一众的侍从皆是远远的站着,只有张副官跟在他的身后,随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
“司令,这天太冷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一开口,便是一阵寒风涌进了气管了,呛得他胸膛里一阵刺痛。
郑北辰默然无语,四周冰冷刺骨,雪花犹如刀子一般,割在了他的脸上,天地之间一片的寂静,偶尔从远处的山林里不时传来几声寒鸦的叫声,声声凄厉。
他眺望的远方,只觉得头疼欲裂,周身都冷的发僵。狂啸的寒风卷起地上的雪花,一团团的朝着人身上扑过来。
“司令,您这样下去,非染上风寒不可。”张副官看着眼前的男子只穿了一件校呢的军大衣,狂风中,他的身躯却是愈发的挺拔。
“永康,我从小就是孤儿,一路靠着自己长大,连我自己都记不清这么多年我究竟是吃了多少的苦。”
郑北辰唇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却终是开了口。
张副官一怔,却不知该如何接下他的话头。
“司令,您和夫人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沉默片刻,他只道出了这句话来。
郑北辰一声轻笑,声音沉重,带着一抹恍惚的痛楚;“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想,如果我有了一个孩子,我一定会很爱他,我会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我绝不会让他受一点的罪,绝不会让他和我一样吃那么多苦。”
张副官心中一酸,眸光中也是闪过一抹深切的痛色;“司令,请节哀。”
郑北辰面色淡然,他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自己可笑一般,眉梢与眼底俱是染上一抹自嘲。
“得到了,又失去,这种痛苦最是磨人。”他说了这一句,一双眸子里却是闪过一丝严霜般的冷色,更多的,却是深切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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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着大雪,呼啦啦的打在窗上,叶雪妍静静的靠在床头,一把乌黑柔顺的长发垂落在枕面上,单薄的肩头脆弱的仿似一片薄透的琉璃瓦,乌黑的头发下那一张面容雪白如玉,苍白的似乎要透明一般,隐约的透出青色。长长的睫毛下是极其安静的神色,许是过于安静了,倒显得没有了神采。
垂着粉色流苏的灯纱罩透出昏黄的光晕,淡淡的照在她的身上,她就像是那刻在瓷瓶上的釉花,孱弱而温暖的白描。
郑北辰自那次从卧室中出去后,便再也未曾来看过她。而李语珺,却被他遣人送回了北平。每日里,除了秦妈与丫鬟,她谁也见不到。
“夫人,喝药吧。”秦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过来,舀起一勺,送到了叶雪妍唇边。
她的眼眸微微转了转,终于是凝聚了一丝生气,不再那般犹如一潭死水。她张开口,机械化的将秦妈送过来的药汁喝下。
喝完后,秦妈取出一盒的糯米麦芽糖,拿出一块温声道;“夫人,吃一块过过嘴吧。”
叶雪妍瞧见那糖,心底的回忆汹涌而出,泪水又是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秦妈一慌,连忙从肋下将手帕取下,手忙脚乱的为叶雪妍擦拭着;“快别哭了,您还在月子里,这眼睛要是哭坏了,那往后可就麻烦了。”
叶雪妍无声的摇了摇头,她的手指哆嗦着,拿起了一块糖,唇角却是一抹凄婉的弧度。一颗心只觉得是万箭攒心般的剧痛,她快绝望了。
“他,在哪?”她艰难的开口,声音已是沙哑的不成样子。
秦妈怔了怔,知道她问的是郑北辰,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只含糊的道了句;“夫人,您只管好好养着身子,其他的事就不要想太多了。”
“秦妈,他这段日子,有回来过吗?”她睁着一双殷切的眼神,看向眼前的妇人。
“司令他,前些日子就回北平去了。”静默片刻,秦妈终是一咬牙,说出了真相。
这一声无异于平地一声雷,响在叶雪妍的耳际,她双眸失神,身子只软软的倚在床上,泪水犹如乱珠一般从眼眶里往外抛。
“他走了,他不要我了,我知道,他恨死我了。。。。。”那一声声犹如杜鹃泣血的声音,哀伤婉转,令人闻之落泪。
秦妈眼圈也是红了,除了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叶雪妍蜷缩着身子,将被子紧紧的盖在自己身上,只哭的肝肠寸断。
她那样的痛,她甚至情愿和那个孩子一起去死,可是郑北辰不会相信她,他再也不会信她了。
第一百零六章 她受不得风(郑北辰酩酊大醉) 推荐票满5000加更
“司令,黛龄小姐来了。”二楼的包厢里,灯光昏暗,张副官走到郑北辰身边,腰背站的笔直。
郑北辰手指里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那烟烧出好大的一截烟灰来,他毫无察觉,目光放空,只望着茶几上一盏青瓷盖碗发呆,半天都没有动一下。直到张副官走近,他的瞳孔里方才凝聚了神色。
接着,那抹纤浓合度,妩媚妖娆的身姿便款款走了近来。
陶黛龄刚下台,便在后台换了身衣裳,匆匆赶到了包厢。依然是那般娇艳美丽的面容,一双眸子似是要将人的魂魄都给勾去了。那副好嗓子,犹如甜腻的豆沙,甜糯而绵软。
“将军。”她盈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