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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研院整理完所有资料,于荧在纸上写写画画,总结出最有针对性的几个问题,按照逻辑层次排列好顺序。打完水路过的师兄由于好奇瞟了于荧的纸张一眼:“呦,地院的镇院之宝江宁教授的访谈提纲?”
“对。”于荧头也不抬,继续斟酌措辞。
师兄抱着水杯,从许妍师姐桌上顺了两个橘子,往于荧手里递了一个:“之前江教授的质性评价是我做的,最后一问教授还没说呢,他一看表说到点了,就直接拎包走人。最后导师帮我要到了没说的答案。”
于荧剥开橘子皮,立马拆台:“那是你把握不好时间吧。”
“我承认我多引导了几句,但是就几句话的事就折腾半天我感觉真没必要。”师兄把一瓣橘子丢进嘴里。
许妍师姐似乎想到什么:“徐韬之前是我负责访谈的,当时教授问啥答啥,决不多说一个字。就比如‘您如何看待某个事件?’教授给的答案是‘科学客观’。我感觉太笼统,就追问他会怎么做?他回答‘我觉得已经很具体了。’江教授,是相当有个性。”
徐韬师兄长叹:“江教授有时候也倒霉,之前还有个学生考试作弊被抓,他当时监考,就按规则没收了试卷,直接记零分。结果那哥们一时想不开跳楼了,摔断一条腿。江教授被停职了一年才放出来,然后他的性格就更加偏激古怪,他认真起来几乎不讲理。尽管这样,但不能否认,他科研和工作都相当负责。”
地质院学生带着于荧在苍梧楼拐了好几个弯,最终在一个类似库房的门前停下:“于姑娘,这是江宁教授的库房,他最近就在这里登记货物入库和出库信息。”
“好的,麻烦你了。”于荧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访谈还未开始,于荧在江宁恰似物流中转站的库房闲逛,房间内摆了许多各有五六层的货架,架子上分门别类堆满了各色刚刚开采出来的矿石,上边还贴着写着开采时间地点经纬度甚至是深度的标签,泥土多的矿石旁边则立着一个牌子,标着甲方的收货地点和送货期限。
在货架昏暗的角落里,于荧不小心踢到一个沉重的盆,里面的水差点溅出来。她顺着工作台上的灯光源仔细看去,盆里浸泡着三四块包裹着厚泥土外壳的石头,一柄刷毛又浅又短的刷子漂浮在荡起涟漪的泥水表面。
往靠窗的地方走是一个整洁如新的货架,上面堆满了褪去泥土,闪耀着璀璨光华的各色矿石,其中有一块蓝紫色的石头与自己岛屿里,由火山岩浆冷却后形成的晶石十分相似,她不免感到有些悲伤。于荧没忍住碰了碰那块蓝紫色的石头,眼睛余光中江宁迈进了门。
江宁一看到来人,那无所谓的脚步一瞬间慌了神,他突然很后悔没有把自己收拾收拾,起码打扮的干净一些,再来应付地质院与教研院安排的访谈。于荧穿着襦裙,无比温柔地抚摸那紫蓝色的萤石,江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邋遢到有些打结的胡子,有人说过,自己不留胡子更干净利落,也更好看。
可显然于荧比江宁本人更惊恐:“你们石头也会长胡子?”
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拾掇过自己形象的江宁瞬间害羞起来,于荧坐在地上切开一块横截面,大到可以当凳子的墨翠上摊开了访谈提纲和录音笔。
“看了之前师兄师姐的访谈记录我发现你很注重时间,我们长话短说,赶紧进入正题。”明明是江宁的地盘,于荧像主人一般拉过水盆边的小马扎让江宁坐,江宁反倒显得手足无措。
于荧看了看表:“刚刚好,那我们开始吧。首先我想说明的是,我虽然有硕士的文凭,但是没什么文化,不太会人类的婉转,若有得罪您直接提醒我,我道歉。”
“没事,我也只有一点点文化。”江宁爬了爬不着调的头发,有些腼腆。
于荧翻笔记本的动作一滞,回忆到师姐说校长任人唯贤,她知道江宁有教育学专业的职称,但并没有地质学的文凭。现在想,这个贤在江宁这里可能指的是矿石开采效率。她在脑中重新把大纲过了一遍,开始问:“请问,当时您从教育学院完成工作任务,是自愿接受罗庭院长的邀约,将您调至地质学院教学岗的对吗?”
“我记得,访谈应该是从姓名年龄工龄开始问的。”江宁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提问的时候有多么小心翼翼。
“哦,那些定量的指标就不用问了,之前的资料很详实。”于荧不以为意。
江宁并没有回答于荧问的问题,而是说了一个和问题无关,甚至于荧大纲上也没有涉及到的话题:“你知道吗,城魂不能从政,人类将世人分为士农工商四个等级,城魂只能从事农业、工业和商业。你们龙城的冰原之前做过教师,并没有编制,是合同工,只要犯了错误,学校可以说开除就开除。不过她以传播知识为生,就算是现在的安检工作,也是受人尊敬的。而我靠做一些小生意生存,属于最末等,这里的人,虽然都敬重我的资产,但其实看不上我。”
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让于荧瞬间愣在原地,和江宁的处境相比,冰原的事更让她脑袋膨胀,冰原?开除?她犯了什么错?江宁捡起于荧掉在地上的笔,递还给她,于荧下意识说了声谢谢。墨翠冰的她骨盆都在疼,江宁从脚边柜子里拿出一个坐垫:“我之前的行政助手也喜欢把这块石头当凳子,这个垫子还好没丢,柜子里没有尘土,很干净的。”
于荧收拾收拾思绪,想到被自己发愣浪费了不少时间,她猛然惊醒过来。她接过坐垫一屁股坐下,想到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问冰原的事,赶紧步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