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先是一愣,后呆呆望向掷杯,低声呜咽,因被捂着嘴,只含糊不清,“你……你也欺负我……”
掷杯听了几乎气得想按到了她揍一顿,“你若想身败名裂,就继续胡闹——只怕那时,你一辈子都会为此时之事懊恼不休,却是再无法挽回了!你自己仔细想一想!”
小娘方才扁起嘴来,慢慢地眯起一双桃花眼,泪珠儿便不受控制的留下来,却是越流越多,几乎冲掉了颊边的花钿,只含糊道,“掷杯,呜呜,我好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一个人出丑了……我怕……”
掷杯见她软了下来,方松了手,哄了一阵,只见她娇嫩如花,此时因满腹委屈,不断泪流,满面的妆容全冲得一道一道,露出下边娇嫩的肌肤来,却仿佛雨后芭蕉一般,颇添几分娇艳。掷杯便叹气,“瞧你,我不是比你摔得还惨,还被你压在地上,也不是你一人出丑,莫哭……”
小娘听得此言,更是流泪不止,哽咽道:“那不一样。”
小娘这么一哭,段三娘也急了,向周七娘笑道:“请恕我们失礼,也不知小娘究竟摔伤了没,不知府中可有医师?”
周七娘便向那贵女告了罪,吩咐婢仆去开了临近的阁楼,让掷杯与小娘进其中歇着,又唤人去请医师,掷杯因问小娘:“可有什么地方痛得特别厉害?”
小娘失了锐气,只道浑身都痛,那贵女便笑道:“我瞧着你们倒先是不急着找医师,只先找找能管教得了礼法的人才是。若我家有这等骄纵……”话未说完,倒是那面目冷淡,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十四娘解围道:“阿娘,我们换个地方,此处的一点雅致,早被败得干干净净。”却是因为瞅见了小娘哭泣的丑态而面带不愉。
那贵女也不再多说,只携了十四娘手,扭头便走。周七娘忙向掷杯等人施礼作揖,匆忙跟上,只命几个仆妇留在原处服侍掷杯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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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仆妇便赔笑着,带掷杯等人来到临近的一处花轩,开了房门,请她们进去,后又奉上酪饮、帕巾等物,因笑道,“还请娘子们稍待,医师片刻便至。”
果然过不多时,便有一医师匆匆赶来,替杨小娘诊治了一番。这杨小娘得掷杯相助,其实并无大碍,只不过受了些惊吓罢了。医师开了养神的方子,那张府的婢仆接了,自去煎药。
药还未煎来,先来了几个婢仆,手捧沐盆,巾帕等洗漱之物,又奉上胭脂面脂。掷杯与段三娘慢慢劝着杨小娘止了哭泣——说来奇怪,此刻杨小娘却似变了个人似得,只顾抓了掷杯的披帛不肯松手,段三娘便笑道,“小娘这是何意?莫非怕掷杯跑了不成?”杨小娘哽咽着嗓子,片刻后才断断续续道,“我,错了么……”
段三娘还想说点好话安慰她,掷杯在一旁却不客气的开口道,“你自己莫非不知?非得人明明白白得说出来你哪里错了不成?”
杨小娘浑身一颤,满眼的泪又滴下来,方哽咽着,“嗯……其实我知道,我只是脑子一热……不管不顾的就说了……说完之后我也,后悔……呜……”
“好了,错了咱们慢慢改正便是,你能知道自己错就好,”掷杯拿了帕子替她擦了脸,“有什么咱们回家之后再慢慢说。”
“……嗯。”杨小娘用帕子遮了眼,半响放懦懦道,“……谢谢你……”却是细若蚊喃,要不是掷杯便在她身旁,几乎就听不到了。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掷杯笑着轻轻摇头,见杨小娘乖巧的坐在一旁,眼睛通红,不时的揉着,偏又生得白净,望着倒没了往日的骄纵神情,一时让人又怜又爱。
段三娘此时方细细地替她又洗了一遍脸,吩咐她,“再别哭了,再哭就上不上胭脂了。”杨小娘只乖乖坐着,掷杯调了粉脂,替她遮了通红的眼泡,又替她点了额黄,贴了花叶状的花钿,杨小娘只对了铜镜,小声嘟囔着,“眼睛这么肿,可怎么见人……”
此时又有婢仆前来,双手捧着托盘,盘中一件玉色短襦和一条雪白的绫裙,向掷杯笑道,因道:“怕两位娘子污了新衣,我家周七娘特命婢女奉上衣物——我家娘子说了,这衣物本是新制的,还未曾上身,只是娘子比我家娘子身高些,只得临时放了一寸,怕是不合,只盼娘子莫要嫌弃,不如换上了罢。”
说着又指着盘中另一套桃红小衣:“这却是我家七娘为我家小娘制的新衣,瞧着杨府小娘自于我家小娘子年纪相似,便请暂且换了,小孩子衣服略粗些,还忘小娘子莫怪。”
杨小娘见有新衣,忙不迭换了,出来果然人比衣艳,瞧了十分得意,把刚刚的委屈早忘在脑后。那婢女落落大方,笑道,“我家七娘因相伴贵客,无法亲自前来请罪,婢女身份低微,只得叩首,求娘子们多加担待。”说着竟施以大礼。
段三娘瞧刚刚周七娘如此态度,本带着三分怒气,此刻也有些消气了,忙请那婢女起身,笑道:“你家娘子倒细致……”掷杯便在一旁亦笑道,“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本是我家小娘自己不小心,周七娘子太过多礼了。”
掷杯也换过那衣装,见裙子虽稍短些,露了自己一双绣鞋鞋面,却也勉强穿得了。段三娘却是一副坐立不宁的样子,见着掷杯,忙赶上来,急道:“掷杯,我方才问过那婢女,方知刚刚那贵女身份,你知她是何人?乃是东郡公崔氏之女,当今崔贵妃的亲妹……最是性子骄傲不过的。”
掷杯听了也是一惊,她原来便猜测这对母女身份不低,否则周七娘断不会在她跟前俯首贴就——怪不得上辈子杨小娘嫁祸此人后竟得到那样一个结果。
不过此时更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掷杯便向段氏笑道:“三娘无需多加担忧,此事本来就与其母女无关,如今不过恰逢其会,那崔氏应当不会特意再来找我们麻烦。”
“阿弥陀佛,只望如此。”段三娘念佛道,“多亏你提醒我,前来寻找小娘,否则若你我不在……我可真不敢想了!”
“我的儿,你怎样了?”正说着,却是顾氏语带悲声,闻讯赶来。脚还未完全迈入门内,便嚷嚷道,“亏你二人还在,竟也不省心的,连累小娘受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