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娘不敢分辨,只低了头应声道,“我确是应当贴身看着小娘的。”
顾氏便转了圈去找那小娘,扯着杨小娘的手,上下左右的细细瞧了,“我的儿,你觉着怎样?可看了医师了?”
“阿娘,我没事啦!”杨小娘被拽着动弹不得,便有几分厌烦,“阿娘……我真的没事了,多亏了掷杯姐救了我,就只硌了下……那医师抓的汤药好苦……阿娘……”
“掷杯?”顾氏跟着重复了掷杯的名字,沉楞道,“她救了你?”
“是啊,是啊,阿娘,我喘不上气了,阿娘!”杨小娘被顾氏搂在怀里,挣扎道。顾氏半响才道,“这倒难得……”
掷杯却瞧着顾氏刚进门的那股子怒气非比寻常,便道:“婆母马吊打得如何,可赢了几文否?”
顾氏登时愤愤道,“哪谈得上什么输赢,谁知他们家打的却是古谱,并非时谱,讲求的却是三花落尽,十字变为熟门,我瞧了半天,却是算都未算懂得,本想相互谈谈,却谁知那世家的做派……一个个竟连正眼也不愿瞧我,我真不知我有哪里比不上她们的!真真气煞人也,我家信郎也是官职在身,深受圣眷,凭何非得受这等人冷眼!”
顾氏杂七杂八说了半响,方想起此时该担心的却是小娘,忙上前搂了小娘,“吾儿,怎生你也被欺负了去!”
掷杯便道:“那些豪门大姓本就是眼高于顶的,婆母不要放在心上,若气坏了身子反倒不值得。”
然而此时,周七娘的那个圆脸的婢女进了门来,笑吟吟道:“前头贵女听闻掷杯娘子在此,特来催着相见呢!就在前面沧浪亭内,我家娘子请掷杯娘子过去呢。”
“又是贵女?”顾氏也楞了一愣,竟忘了继续帮小娘擦泪,只顾着盯着那婢女追问“究竟是何人,竟想见掷杯?”
“奴只是奉了我家娘子的命来请,奴并不知晓究竟是何人。”谁料这个婢女只管摇头,却是个一问三不知的,顾氏便有些犹豫,“这……”便转头瞧着掷杯,“你可有亲故在此?”
“我也不知是何意。”掷杯此时也是摇头雾水,摇头道。
然而此刻又有别的婢女来催,掷杯见推脱不过,只得应了。顾氏便再三叮嘱了她不可肆意妄为。
***
掷杯满腹疑虑,随了那婢女出抱厦,穿长廊,过花阴,却是来到了一处临水的亭台。掷杯一路行来只觉得眼熟,到了近前才认出来,这沧浪亭原来正是自己刚刚闲逛时候经过的,其中有一名青衣女子,洒脱大方,气质高洁,直从众人之中跳脱而出。
“莫非是她?”掷杯暗暗思索,可是自己并不认识那女子啊?而且刚刚偶遇之时,这亭内分明都是些世家子弟,眼睛长在天上的,又怎会巴巴地再三再四邀请自己过来?
莫非还是小娘这档子事闹得?可若是如此,放着顾氏不召唤,又怎会偏唤自己呢?
掷杯正疑虑着,只见亭内人声鼎沸,似乎比刚刚更热闹了些,掷杯抬眼望去,那青衣女子仍在其中,还是那么地乍眼。
——“掷杯,这里!”
这声音如此地熟,掷杯甚至都没瞧见那人,便不自觉的回答出声,“阿采!”
——原来正是江都郡郡太守之女采娘。她乃是掷杯闺中密友,二人自掷杯大婚后再未见过,没料到此时居然能在张嘉府上相遇。掷杯直上前执了她的手,“阿采你是何时来大兴的?也不曾与我通信!”
采娘是个爽利的性子,闻言便笑道,“我郎君近日被举荐做了个小小的京官,我便随他一同上了大兴城,刚两日的功夫,我本想着收拾妥当了再告诉你呢!谁知听闻你也会来这赴宴,我便巴巴的赶上来了——你可莫怨我,我可是抛下一屋子的事专门找你来呢!”
掷杯此刻方才腾出心思来细细看她,听得采娘还同以往一般言辞利落,再观她一身绯|红|色小团花绫裙,面若桃花,倒比以往更丰腴了些,便知她过得不错,心中也欢喜,“我还当时谁,竟三番五次的催我前来,你莫非还想吓我一跳不成?”
“正是呢,我倒想瞧瞧你会不会被吓一跳,”采娘笑靥如花,亦从头至尾细细的瞧了掷杯,“我瞧你见我是真欢喜来,还是假欢喜。”
“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掷杯用另一只手捧着心口,故意笑道,“我定然在梦中,哎,没想到才一晃神的功夫,竟就见着采娘你了!”
掷杯自重生以来,步步精心算计,唯恐失了先机。唯有此时见着采娘,握着她一双柔荑柔嫩滑软,方才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重生之前,因小娘出事,掷杯等人提前离席,早早归去,并未见着采娘。然而此时,掷杯却握着采娘双手,谈笑自若。掷杯她此刻心中方头一次有种真实的感觉——自己的努力并未白费,未来,真是可以修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