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凭借尹长伦的话,根本没有办法立案,包括江酒臣所说的,刘乃超可能藏在四院的事情,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都不可能放到明面上来查。
这件事前所未有的棘手,藏污纳垢的遮羞布被大手扯开,得窥的部分已是触目惊心,可怎么办,以非法监禁为一个精神病院定罪,也未免太过天方夜谭。
精神病人的鉴定实在是太过模糊了,卫计委也未必有什么办法。
赵黎给车衡倒了杯热水,一边把尹长伦给他的优盘插进电脑,他看了一眼车衡,说:“你脸色好差,发生什么事了?”
车衡摇了摇头,又喝了口水,坐到赵黎旁边去,接过了鼠标。
这个优盘是分别的时候尹长伦交给他们的,说这是他的母亲被带走的时候监控录像里留下来的资料,是在一个商场偏僻的门前,他毕竟是富家子弟,门路和钱都不是问题,不然也找不到赵黎这里,他用了点小手段,把这段视频拷贝了下来。
分别之后两个人回到赵黎家,江酒臣已经走了。赵黎早就预料到,并没有声张。
虽然不是商场的正门,但是毕竟是在市区,画面里的人并不少,赵黎很难想象那帮人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把人弄走的。
车衡指了指视频边缘的两个人,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妇,穿着都很考究,两个人从门口出来,似乎是要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这时,一辆面包车从旁边开了过来,停在两个人前面。
女人退后了一步,神色有些不耐,面包车却停了下来,上面下来了几个男人,一把把女人拽上了车。
这过程非常短暂,还不到一分钟,女人根本来不及挣扎,车上下来的一个男人跟尹长伦的父亲比了个手势,他点了点头。面包车立刻就开走了,男人也消失在了画面里。
真让人不敢相信这是法治社会发生的事情。
“被精神病院强行带走,之前有过这样的案例,很多。”车衡说,“大都不了了之,起诉的也似乎没什么结果,这件事我们管不了。”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赵黎说,“我前天晚上潜入进去过,里面似乎有一个网瘾治疗中心,很多青少年都被关在里面,还会遭受电击。而且我收到线报,有人曾看到过刘乃超出入这里。这可能已经形成一个非常庞大的黑色产业链了。”
“收集证据,我们需要证据和证人,不然根本不可能立案。”车衡盯着赵黎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说,“那是精神病院,不说非法监禁罪能不能成立,如果我们要抓刘乃超,也得有足够的证据才能得到搜查令。”
“你记得今天那孩子说的话吗。他说,他爸爸不会把他关在里面一辈子,不过可能把他送进里面的网瘾中心,所以曾经在里面接受“治疗”的孩子,肯定有很多已经恢复自由的,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联系到他们。”赵黎说,“这件事目前我们只能私下里查,最要紧的还是刘乃超,只要找到刘乃超相关的线索,光是窝藏通缉犯这一条就够他们受的了,明天上班的时候简单开个会,安排不复带着一小队人去四院门口蹲点。”
“这水太深了。”赵黎叹了一声,看向若有所思的车衡,说,“你今晚别回去了,我看你状态不太好,我不放心。”
他们讨论案子的时候,江酒臣的灵识又在邻市穿梭了一圈。
臂上的伤口已经凝固,浓郁的黑气没有要弥散的倾向,在他闭眼搜寻什么的时候,从他的伤口蔓延出来的黑线继续延展,顺着胳膊爬了上去,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这黑线自从上次与那术师正面交锋之后就一直在缓慢地蔓延,本来停在手肘处,江酒臣这样大肆地使用灵力后,那根黑线已经快爬到了肩头。
长期被这个伤口折磨,江酒臣已经麻木了,那些疼痛他早已习惯,轻一些重一些,都没什么要紧。
交锋时那人的言语使得江酒臣心神动荡,他明知这或许是那人的诡计,心下却是已经信了八分。
这千年来,只要无事,他便回想过往的片段,生怕遗忘了半分,可是近些年来,事情记得清楚,那人的面目却是如何都记不起来了——哪怕在梦里,也是模糊的。
他惶恐,愈是用力去想,便愈是模糊。起初他只以为是年岁太久,心中未免生出些许悲凉来,听了那人的话之后,却有了其他的猜测。
被下面选中的人,心中都有旁人难以想象的执念,这执念能劈山裂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人从前也是阴差,不可能无故叛逃。
那日他挣开束缚,两人缠斗之时,那人在他耳边告诉他,有一个阴差就在邻市,如果他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查探。
江酒臣的回应是反手一刀,像是这样能斩断心中的迟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