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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且说文若无意中撞上年羹尧在江夏镇行事,不得不随了他进京。一路上,文若自是男儿身,年羹尧察觉她对女子身份颇多忌讳,因此也缄口不提,以“邬先生”呼之。眼见得离京城将近,文若私下对年羹尧道:“我有一旧识在京城中,想写封书信给她,却有许多不便,想烦请将军代为转交,不知可否?”
年羹尧诧异道:“不知尊友在哪府上?有何不便之处?”转念一想,随即明白,便道:“我想邬先生是误会年某了,年某迫不得已强先生所难让先生随年某来京,却并未曾丝毫以‘阶下囚’的身份待先生。先生在京城中但请自便,年某决不做那限制先生行动之事。”
文若笑道:“虽然年军门不拿邬某当囚犯看,可邬某实实在在就是个囚犯。倘若邬某要是私自走脱了或是出了什么岔子,只怕于军门有碍。军门曾救过邬某性命,邬某焉能不知恩图抱?再者,邬某旧友乃是在十四阿哥府上,所以还是请军门代呈十四阿哥转交吧!”说着,递上一封信,封面上写着“迄代呈宋氏琴淑”。年羹尧心中一动,却不敢多问,便收下信,道:“邬先生玲珑心肝,处处替年某着想,年某实在惭愧。”
文若淡淡一笑,侧过头去,暗道:“惭愧!”
次日,年羹尧进宫见过皇帝之后,顺路便往十四阿哥府上去,正待通报,恰遇着十四出门,忙跪下请安,十四见是年羹尧,忙上去虚扶了一把,道:“什么风可把年军门给吹来了?年军门是今日才进的京吧?见过皇阿玛了?”年羹尧忙道:“谢十四爷关照,奴才刚见过皇上。奴才来见十四爷,是为着点私事,奴才有个朋友有封信托十四爷转交。”“哦?”十四一听就站住了脚。年羹尧忙拿出那封信来,双手呈上。十四拿在手中一看,不由大是惊讶,心里顿时疑窦重重,将那信拿在手中,看看信封,又看看年羹尧,许多问题想问,却终究是忍下了。
年羹尧见十四无话,便道:“十四爷还有事要办吧,奴才就不耽搁您功夫了。奴才告退。”十四回过神来,将信收好,拉了年羹尧,笑道:“忙什么?我有什么要事了?闲着无事,打算去八哥府上聊聊,你来得正好,八哥早念叨过四川的年羹尧是个人才,今日你既来了,便同我一同去八哥那坐坐。”不由分说,便先上了马。
“这……”年羹尧深知四爷的脾气,自己此番进京,还没去四爷府上拜会,这会若去八爷那,势必惹来麻烦。
“怎么?就只四哥是你的主子,咱们兄弟你就不放在眼里了?”十四在马上,见年羹尧迟疑,心中不悦,“我跟四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其它弟兄四哥也向来亲切的很,年军门怕是多心了吧。”
“十四爷这是说哪里话。四爷是奴才的主子,各位爷也都是奴才的主子。奴才是怕人才粗鄙,入不得八爷的眼。”年羹尧见推不过,也只好上马。
十四见年羹尧依了,点头笑道:“这才对了。八哥见了你,只有高兴的,决没有嫌弃的话。驾——”十四扬鞭策马在前,年羹尧打马跟上。
四爷此时在府中,刚用完晚膳,正在书房灯下看书。高无庸在旁边伺候着。忽人报年福晋来了,在廊下候着,四爷听了,便放下书,道:“让她进来吧。”年氏便一步三摇的进来,头上身上金壁辉煌,极尽富丽。甫一进门,就福下身请安,脸上满是笑意。四爷知她是为年羹尧而来,伸手让她起来,年氏便上前在四爷身边坐了,揽着四爷道:“听说哥哥回京了,愚妾欢喜了好一阵子,这多早晚才瞧我呢?”
四爷听问,也思索了一下,仰头问高无庸道:“亮工几时进京的?”高无庸回道:“听说是今儿个晌午,进京就先面圣去了。”四爷点头道:“中午皇阿玛向有午睡的习惯,恐怕轻易不得见。”看了年氏一眼,又道:“不过这早晚,也该出来了。”高无庸听说,抬了一眼,瞧了瞧年氏,又低下头去。四爷因见,便对年氏道:“今儿晚了,亮工恐是有事。就算来了,也不方便与你相见。明儿他来,我一定让他去瞧你。今儿你就早些去歇着吧。”
年氏听四爷这么说,只好站起身来,说了声“是”,告辞出去。心下懊恼,原本以为哥哥回来,四爷无论如何会对自己多少亲近一些,不曾想仍是碰了个软钉子。当下闷闷不乐回去不提。
这里四爷见年氏去了,方问高无庸道:“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高无庸忙低声道:“奴才听说,年军门一早便回来了,见过皇上却去八爷那了。”说完忙低下头。四爷沉默了一会,方道:“知道了。今晚我要处理部里折子,吩咐下去,不论什么人,一概不见。”高无庸道:“蔗。奴才这就去传话。”
年羹尧跟着十四阿哥去了八爷府上,原本打算敷衍一阵便即告退,岂知八爷既见了他,哪里肯轻易放他走。再加上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在一起跟着起哄,一直闹着用完晚膳才放他回去。年羹尧心知不妙,却也只好硬着头皮来见四爷。
八爷一伙人眼见年羹尧去了,各自相对一笑,十阿哥道:“八哥,这个年屠夫是四哥的门人,四哥那府上,是出了名的铁门闩,你连他的墙角都敢挖?”
八爷淡淡一笑道:“四哥府上是铜墙铁壁,我可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十阿哥诧异道:“既然不挖,干什么对那年屠夫这样客气?”
十四笑道:“八哥这一招甚是高明,年屠夫虽然不能为我们所用,也至少在他们主仆两个之间埋个后患的种子。”
九阿哥道:“老十,以后凡事多用用脑子。八哥这是离间,就你热闹,挖墙角?只你能想的出来。”
十阿哥搔搔头,傻笑了几声,红着脸喝了几杯酒遮掩过去。
年羹尧出得八爷府,不敢歇息,连夜去见四爷。到得二门上,打听得四爷在书房,忙往书房来,在门外跪奏道:“奴才年羹尧给主子请安。”高无庸闻声,忙出来,先给年羹尧行了礼道:“年爷,四爷今儿吩咐了,不论什么人,一概不见。你明天再来吧。”
年羹尧心里有数,今日若见不着,以后也别想再见了。当下道:“烦请高总管再去通禀声,奴才年羹尧在这候着呢。主子什么时候空了,什么时候见奴才,奴才都在这。”高无庸无奈,只好进去回话。有顷,又出来道:“四爷说了,此刻办公,不得闲。年军门公务繁忙,还请回去吧。”年羹尧一听这话,知道四爷是生自己的气了,哪里敢走,仍然在门口跪着。高无庸见年羹尧不肯走,叹了口气,回进房去。
过不多时,高无庸又出来了,叹道:“年爷,四爷吩咐,送您回府,不敢劳您在这久候。”年羹尧心下大惊,不曾想四爷竟赶自己出去。可也不敢违背,只好磕头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出去,回自己府上。
是夜,年羹尧反复回想,越想越觉得文若让自己送的那封信甚是可疑,几回想问,又不好打扰,在文若门前反复徘徊,几次举步上前,伸出手来,却始终叩不下去。正在犹豫之时,门忽然开了,文若笑吟吟地站在门前。年羹尧一时无处躲避,甚是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