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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萧威病中来劲,挺直了腰板,振奋道:“我现在就交给你一个任务,在此之前我给你讲一些典故,比干挖心、吕后诱杀韩信,杨贵妃死于乱军,你可看清它们的共同本质?”
他:“江熙愚昧,请陛下指点。”
萧威:“真正的杀手——商纣王、汉太祖、唐玄宗完美隐身,妲己、吕后、乱军不过是他们杀人的匕首。有的人必须死,而皇帝不可以有污名,他必须是真善美、德智勇的典范,而为君者的大忌往往就是空有真善美、德智勇,他还得有恶、狠、杀伐的一面,不允展露,于是匕首的价值就产生了。忠臣有很多类别,匕首就是其中一类,我要你做猴儿的匕首。猴儿为君途上,一些不方便出面解决的人,你去解决,你若看到有人作祟,杀了便是,我相信你心中有度。”
他先前答应得太干脆,这会子悔得肠子都青了!还保护老人,大言不惭!看把自己能的,杀人哪是他的专业呀,他成夺命书生了!
他脑子一阵一阵地发胀,以为这已经够震撼了,哪知萧威来了个更大的。
“我要交给你的任务是:从冯初、柳同、林规、李顾四个元老大臣中,你挑一个来杀。”
杀功臣,还挑着杀?岂不草芥人命!
他脑颅如火山喷发,烈火灼烧,烟尘蒙天,一片混沌。“为……为什么?他们都为大齐立下过汗马功劳。”
萧威:“因为你现在还优柔寡断,教你挑他们一个来杀,一是锻炼你的胆量,二是他们之中有人可杀,三是考验你的判断力,挑出该杀之人。你错杀也无妨,哪个皇帝手下没个冤魂。”
他怯怯道:“我……做不到。”
萧威:“为君者的又一个大忌就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小人是外人,你当然会不眨眼地杀掉,可如果小人是亲人,是肱股之臣晚年腐败,你要不要杀?有的人并无过错,却碍了你的大计,你会不会杀?人经过万年的蜕变脱离了牲口,编了一套礼法,建立国家,但亘古不变的原则就两个字——生存,帝国的本质就是生存的一种形式,在这个形式下,皇权稳固是一切关系的前提,任何威胁、撼动皇权稳固的关系皆可杀。我这番话可不是将你当作臣子来教诲,这是帝王权术,来日猴儿登基成帝,你便是他身后的无冕之王。我不规定你杀他们的期限,只是做成之后来告知我,我将告诉你有没有杀对人。”
这哪是什么老人,分明是一个“老奸巨猾”!专坑他这种眼神清澈的书生。他背后湿了一片,点头应下。
萧威:“不日我将举行一场制举,你务必参考,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能夺得头筹,我为第一名设了免死金牌,为来日保你一命。你当永记我今日的话,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是。”他已经呆呆傻傻,不知东南西北。
萧威:“你退下吧,好好理一理。”
“是。”
他失魂落魄地踏出帝宫已是深夜,四位元老大臣、皇妃皇子都站在门外听宣。看到四位大臣时,他又是一阵骇然。
萧遣迎上来问:“怎么了。”
他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摇头。
萧威多么雄气霸道、多么杀伐决绝、多么坚韧不拔,谁敢想接下来他会被萧遣气哭。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观察过四位大臣,虽然各有各的小毛病,但都不足以要命。硬要他做个判断,他猜是李顾。
后来李顾为国舍身,他为自己有过的猜想而感到极度羞愧,当李顾命令他对自己下手时,他几乎要放弃,而蓦的有一股力量握住他的手刺了下去,他阴差阳错地完成了任务。一来他是被动做成的,二来先帝已经走了,他不知告知谁去,这件事便埋在了心底。
萧郁默默抹了两把眼泪,听完后长长叹息,问道:“刨开李顾的计谋,你会选择杀谁。”
江熙:“李顾。而大将军献计之后,我就不那么想了。”
萧郁:“说说你选定李顾的理由。”
江熙:“因为其子李历作乱科场,以至朝堂上三成文臣出自李府,加之李顾的旧部众多,在军中官居要职,势力之大威胁皇权。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故我认为是李氏。”
萧郁偏身坐着,微微垂着头,似在想些什么,然后将先帝遗书递给了他,声音中夹着难以抑制的哭腔道:“遵照先帝遗旨,你完成任务后,赐你国姓,封为亲王,从今起你叫‘萧熙’。先帝器重你……早把你当儿子了。”转而低声叨叨,“把遗书藏梁上是人干事?你也屁不放一个,早知如此……幸好老大多番阻挠,哎……哎……”
第161章尘封旧事(14)
江熙头皮发麻,以为做梦,忙地接过遗书,见上边写道:
……冯初,少谋略,家族大,有私产,好息事宁人和稀泥,胜在有威势,通晓人情事理,有辩才,臣子之间矛盾命其从中调停,没有不成,须不时敲打,学会善用。
柳同,真性情,而年事已高,心远朝堂已久,而关切皇室甚矣,无用亦无害,须敬之。
林规,人低调,有计谋,擅御上,忠理而不忠君,须大用而小心为其所用。
李顾,功高震主,掌控兵马三十万,年盛时心高气傲,不听宣召,元宗多有防备,幸而其子已死,其孙无用,无人能继大业,吾稍放心,而朝堂上李氏近党见多,吾尚能压制此群,他日吾去了,恐李氏重生逆心,目中无君,此群攀附李氏更甚,并以李氏之功自傲,吾儿未必能使唤之,遂吾欲杀鸡儆猴,以削弱李氏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