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术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发现心细的女子确实可爱,对紫堇的印象不觉改善了几分,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果然是清香甜净,一口咬住一颗大枣,冲着紫堇咧嘴而笑,“那我能不能停喝一天的药呀?师父不在家,停一天没关系的。”
紫堇微微斜着头扫视她一眼,“我不介意。禹哥哥是否介意我就管不着了。”她放下手里盛粥的勺子,往门外走去,“我去厨房拿药过来。”
玉术一碗粥已经喝完,紫堇才迟迟进门,玉术接过那汤药时,发觉比往日师父送来的凉一些,想来是她盛放了一阵子。
药汤刚抵到嘴边,玉术皱眉,拿住药碗的手都有几分僵硬。紫堇在一旁催促:“这药放凉很久了,再不喝药性该退了。”玉术咬住唇瓣,眼神从未像这一刻冰冷过,“冬葵子?”
紫堇的眼闪过一丝慌乱,很快便又恢复了镇定,“什么冬葵子?”
玉术冷然笑道:“你懂医,我也不至于差到这地步,或许我该庆幸,你没有用麝香或者红花,还是,你不敢?”手里的碗被她掷于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浓黑的汤药洒了一地。
冬葵子性寒,药性虽比不上麝香那等猛烈,却也足够让原本体寒的玉术小产。
紫堇望着她,“这药是禹哥哥亲手熬的,你若不想喝,明说便是,何必做出如此羞辱我的事!”
“李紫堇,自己做过的事就承认,何必将责任推到师父身上?”她不会相信,也不可能相信这是白禹所为,“我不清楚师父究竟欠你什么,你用他的歉疚为理由一直相缠,你知道师父不会赶你走,不会拒绝你,所以,就能用这种手段将我逼走?”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他原本要娶的人是我,要不是你突然任性地走掉,现在成为他妻子的人是我!你不过跟着他白吃白喝了几年,抵得过我和他的十几年么?若不是那晚的意外,让你有了孩子,他不会娶你的,一定不会……没有了孩子,你也缠不了他……”紫堇的双目已经空洞木然,看不到一丝生气,可惜玉术并未注意到。
“我能理解为什么你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他的心里都没有你了,我若是他,也不会娶这样一个心思恶毒的疯女人,你一定是疯了……”
“你不是他,也不是我,你从来没有走到过这般境地,玉术,如果没有你,我会幸福得多。”她的目光呆愣地滑到玉术齐平的小腹上,那里居然已经孕育了一个属于他的新生命,这对她来说,是件多么可笑的事。她不该一路寻来,不该看着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别人。如果她还在表舅家,安安分分地等着他每年来看自己一次,那就足够幸福了,至少,现在的这些,她都看不到。
玉术心里气急,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只得闷气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上去,紧紧将自己捂住。不知何时,紫堇已经走出门去。
怀孕的女人总会嗜睡,玉术的这一躺便是一个下午,直到白禹来叫她才见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白禹拉过她的小手,“起来吃饭,等下带你出去走走。”玉术迷糊着张开双臂,伏在他肩上:“你背我出去。”白禹将她拉开,弯腰捡起她的白色绣花鞋,执起她的脚丫子轻轻为她穿上,而后看着她淡笑,“背你会压到肚子的,我抱你出去。”
玉术不肯,“不让抱,我要背。”被抱着身子会蜷成一团,背在背上才能舒展筋骨。
“那你自己在后面小心些,别大大咧咧乱动。”他只能尽力满足着玉术的要求。
将她送到桌边特意为她安置的一张垫了动物皮毛的软椅上,白禹又径自离开了一阵,没多久便折返而归。他皱眉问玉术,“紫堇呢?怎么不见她在屋内?”
玉术瘪着嘴,还在犹豫要不要将上午的事告诉他,“我睡觉了,当然不知道。”态度有些冷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既然她没有喝下那碗药,也不好挑断师父和紫堇的关系。
“她出去多久了?”白禹有些慌乱,早在城西时,心里便总有隐隐不安。
“说了我不知道。”玉术的小脾气上来了,语气自然也不如往日那般和善,“不要问我,你要是担心,自己找去。”她拿起筷子挑起小块晶莹白亮的米饭,送入口中,白禹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当真匆匆往外离去。玉术咬着那双筷子含在嘴里,她没想到师父真会就这么走掉,上午心里的委屈在这一刻突然积涌而出。
面对一桌的饭菜,她一口也吃不下去,干坐着看他们何时回来,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也不见半个人影,玉术肚子有些发饿,却执拗着不肯吃饭。
深夜,所有店铺都已打烊,药庐依旧亮着橘黄的弱光,等她意识到肚子开始微微疼痛起来时,想要扒饭已经吃不下去了,刚咽进两口,便悉数吐了出来,带着不少的酸水。玉术抚着肚子,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是我不好,我乖乖吃饭,宝宝你千万不能有事。”她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强忍着被胃里冲上来酸水堵着的不适,吞咽进去,马上用手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吐出来。如此反复几次,才勉强咽下几口饭食,可肚子的疼痛还是没有散去。
白禹抱着紫堇进来时,稍微瞥了一眼正在夹菜的玉术,直接进屋去了。紫堇身上披着白禹的外衣,整整个人被他掩得严严实实,玉术看不到其他,匆匆一眼,又将头低下。
大约一炷香之后他才出来,走到桌子对面,离得很远。“你今天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他尽力压低着声音,双手在桌子底下紧握成拳。
玉术连头都未抬起,眸子微微一转,“你该先问她对我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让她离开?一句话,是不是?”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眼里往日的宠溺已全然不在,尽数成灰。
玉术突然站起,与他对视,“我没说。”在看到他眸子里的那抹不解与解脱后,笑道:“我没让她走,只说了她是疯子,疯子,呵呵……”她的笑,带着几分决然和凄凉。
白禹的嘴角动了几下,眼里的怒火怎么样都已遮掩不住,声音已经压到极低,“跟我去向她道歉,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