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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抄检落地,便可见魏王何等托大,从未考虑过争储失败,众叛亲离,乃至骤然暴毙的后果,未给儿孙留下丝毫退步余地,产业全在他一人名下,只寥寥几个铺子转赠了武延基,余下二子竟是袖底空空。
宋之问皱眉翻看半晌,越看越是发愁。
这些产业,大半与户部司记录无二,唯有并州、利州的田庄因刚刚买入,尚未登记,只有契纸并家中私账为证。破门的营生遭人怨恨,他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挑头得罪了武家,往后如何开交?
怪只怪他上回献计,指李显弹压生兵,引起圣人注意,被府监嫉恨防范,故意推他来此结仇。虽然嗣魏王无能,梁王么,摆明了站干岸,但眼前这位横眉竖目的高阳郡王,却已巴结上了新郡主,伸伸小手指头就把他料理了。
尤其这趟,明面儿上不叫抄家,实则比抄家更狠。
寻常显贵论罪抄家,指着女眷的嫁妆由头,总能饶出些许,偏这家人,待嫁女没有,娶进门的媳妇也没有,真全数搂走,叫他们下半辈子喝风么?
想了想,转头问武崇训,“两府的祭田在一处么?”
武崇训不解他用意。武家身为女皇宗族,七代先祖供奉在明堂,另有族谱悬挂在宗正寺,四时八节,全族进宫祭拜,动用的都是国库。
即便女皇兴出些花样,例如将利州大庙川主寺翻盖为皇泽寺,金粉饰壁,昼夜燃灯,年年邀高僧大德讲经,靡费之巨大,动辄二、三万两银,费用几与疏浚运河相当,走国库说不过去,便是女皇掏体己,民间美其名曰脂粉钱。
总之林林种种,不用两府操持,所以武家根本没置办过祭田。
但既然宋之问误解,武崇训也有意含糊,义正词严道,“主簿说笑了,分家何须分祭田?大哥是长房长孙,自当管理祭田。”
宋之问抖了抖手里的小账,望着他。
“田庄铺子府邸,皆以名属分归,清清楚楚,独并州的祭田怎么算?虽录在先魏王名下,但那是武家族中各家共有,并非长房独有。”
武延基听见他又要栽个新罪名过来,急急辩解道,“你别血口喷人!祭田自是族中各家共有!我阿耶从未独占。”
第39章
“哎——”
武延秀恨铁不成钢,向宋之问摇头,惹得众人尽来看他。
他却又不肯明白话说,捡起被武崇训踢翻的银枪挽个枪花,簇簇银光笼他在内,人影子都没了。
“下官是存心替嗣王留体面啊。”
宋之问搓了搓指尖上沾的黑墨,惋惜道。
“圣人的意思,诏书里说的清清楚楚,魏王骤然离世,她老人家伤心不已,亦不忍嗣王等住在这儿,朝夕望见旧日情形,平白难过,不如先迁出去,这个地方就封起来,样样保持原状,也算是对魏王的敬奉。”
着意提醒他。
“样样保持原状,即先魏王名下产业,不论契纸、现银、古玩、动用器物,连塘子里一条鱼,笼子里一只鸟,皆封存府内,不可转名,不可带走。”
武延基愕然,嘴巴张开就合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