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儿大概被东贞收拾的久了,练出一身本领来,手脚又麻利,即便不想躲她也根本不会被逮住。卿妆凑着八仙桌上小青花茶碗喝冷水,一面看东贞起的叉着腰立在当屋喘大气,一面笑道:“我这几日被关着可不见天的,哪晓得今儿雪还是晴?”
东贞听了这一句倒是不跟苌儿置气了,转了身来瞧她,“那日你倒了,我险些跟你一道去,和氏那儿来拿人,架出院子还打上了,老乞婆子将我们一并关在院里半点消息都得不着。后头又差人来回话将你扣下,前屋那奶奶心里头有怨又发作不得一气儿病倒了,咱们可没半点安生,只道你这些天受了苦,如今怎么样呢?”
卿妆垂下眼睛敛了笑意,信口浑对付,“凑合着混日子罢了,病了疼的可不得自己个儿忍着,到谁跟前儿言语?”
东贞叹了口气,“这倒也是,咱们为奴为婢的没处讲理,欢喜不能露白,委屈更不能声张,没的把人闷坏了。你将来那会可是什么样的活泛性子,这会一顿打吃了竟也沉稳下来,也不晓得是好是坏。”
卿妆只笑没接话,东贞又拉了她的手道:“唉,可使着什么药,伤口让我瞧瞧,若是不成我还有半匣子药粉呢。”
心里正防备着这个,话好说,伤口可怎么造个出来,难不成回头真得挨顿板子掩人耳目?可这也不成,过了七八日都该收口了,叫人瞧了新鲜的怎么圆场子?
她摇摇头,“也没得什么,苌儿还小,女孩家的见血唬着了可怎么好?”
东贞哼了声,“就她,成天东飘西荡能唬着什么,你受了亏理她,我瞧瞧。”
说着就要来解她的右衽,要紧的功夫外头一阵脚步,东贞拉开她衣襟子时门响了,“卿妆姑娘这会在屋么,和嬷嬷叫我们送药来的。”
苌儿不知打哪窜到门前,拨了闩撩帘子,一个劲儿应声,“在在在,姐姐们请进来!”
两个十五六的小丫头捧着钿匣子进门就笑,“卿妆姐姐,和嬷嬷打库房给您支了白药,知道您不方便,交代我们姐妹给您换上。”转而又对东贞道:“贞姐姐也在,咱们头回来,摸不着炉灶的,劳烦您给打盆热水,这儿先谢过了。”
她没旁的话扯了苌儿出门,换不换药的就是做个样儿,两个丫头留下瓶药丸子自去了。东贞送完人回来脸还是白的,摸了摸卿妆的手,“我当是好了,可怎么那样吓人,端了两盆子血水。”
说起来都是幌子,糊弄糊弄也就完了,卿妆心里发虚,借口身体不适先躺倒。半夜醒时还混沌琢磨不就出趟公差么,卫应偷摸开了头善了尾,连带着自己也一块哄了,闹得倒像是私奔,越琢磨越有意思。
转过天来到前院点卯,姑奶奶格外开恩,这些天只让她养伤也不要做粗重活,卿妆谢过,隔窗有人笑言:“崔妹妹,这会可醒了,今儿怎么样?”
东贞在外头回:“给纪姨奶奶请安,姑奶奶今儿大好了,这会正里头闲看书,您请。”
“那我可不能进,我大字不识几个没的叫妹妹闹心,问一声我回去了啊。”她抬脚欲走,又好奇道:“我瞧着里头还有个人,谁呀?”
“是卿妆,昨儿晚上回来的,您歇下了,没来得及去请安。”
这话可不得了,纪姨娘听了就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抓住卿妆的手就掉泪,“妹妹呀!”
她捂着帕子背脸哭上了,崔媞可不乐意,挂帘里头递声:“嫡亲骨肉可是寻着了,还不去给你亲姐姐磕头?”
卿妆僵着个笑脸进退维谷,纪姨娘可不管,一抹泪,“崔妹妹,我这儿不拿你当外人,卿妆先拉我屋说会话,立时给你送过来。”
崔媞轻声道:“拉去吧,不急着送。”
纪姨娘将卿妆扯到自个儿屋又蒙着脸一通哭,动静大了点将盛姨娘也给闹出来了,一瞧卿妆煞白的病容,得了,对着哭天抹泪。
卿妆站在当央左劝一句右给擦泪,好容易止住了哭声,两个姨娘左右拽了她的手问这几日的情形。
头天晚上跟东贞那儿圆了慌,这会也添了点底气,她好歹说的圆全了,那厢纪姨娘又叹上,“平白的恁遭罪可吓死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不怕啊,我这儿有虫草鹿茸参,回头给你送屋里去。”
她一一谢过,来回白饶了几句外院有小丫头来回事,过不多会锦川站门上问,“卫大人有要紧事同姑奶奶说,问姨奶奶这会可方便?”
两个姨娘都差了丫头到外守着,出不去就挨在窗户下的榻子上听声,不大会卫应进了正屋的花厅。也不晓得说了什么,一刻未到正屋就闹腾开了,东贞匆匆挤出人群到门上跟小丫头交代,姑奶奶晕倒了,赶紧叫医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