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应听了两三声心头便是一凛,拧了眉来打量卿妆,却也不知她如何的想法,只茫然地望着灵床,泪如雨下。
等到坐上家去的马车她才背过脸拿袖子抹泪,皴的娇嫩的面皮发红,刚才抽了簪子气势昂扬地要杀人,如今只落拓地坐着,满腹心事。
她越不言语他越彷徨,也不知道穗儿的遗言她听进去了多少,生死之事最能叫人清醒,卫恭娶的混账老婆将她至交逼死了,她又做什么打算?会不会恨人带着卫氏老小一股脑全都恨上,连他也不例外,一丘之貉?
“卿妆?”他决定主动搭茬,言语两个来回也能明白她的想法,“若你委屈,便来同我发火,左右不能窝心里头。”
那傻子幽幽地望着他,沉郁的脸色丁点笑意都没有,“委屈什么,死的又不是我;走岔的也不是你,更犯不着冲你发火;我想杀的是梁氏,但可能么,什么也不能够,就这么着吧。”
不问还好,这么搭腔越发叫他心里没谱,什么叫这么着,她还真惦记上穗儿的话了?
他脑子里跑马似的,脱了缰扽都扽不住,她还在那补了记窝心脚,“穗儿交代我的话,要是她自个儿能早明白些就好了。”
卫应心更沉了,两个人再隐囊上并肩挨着,很容易叫他把姑娘拢到自个儿臂弯里,温馨的氛围有了,开始润物无声地扭转她跑歪的心思。
“话不能这么讲,人不过百年,若世事洞明哪还有趣儿,多经多历,人情才能练达。所以咱都会遇上坎,只是有深有浅,穗儿这个着实属深了些。”
这个开头很容易接受,她诚恳地点了点头,“对,我很死梁氏了!”
他循循善诱,“恨她打骂容易,毕竟她猖狂你气着这不讲道理,待来日你使人或打闷棍或悬索或套绳教训她都使得,但是不能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身边人。”
卿妆拿眼觑他,这爷儿兜了个大圈儿,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果不其然,他接茬表达他的谆谆教诲,“就比方说我,七天都没见着家门,上保定上真定两天没顾阖眼,好容易家来歇半日,结果太太没了。你说这样的无妄之灾,我委屈不委屈?”
“委屈。”
卫应将她抱紧了些,亲了亲她的额角,脸贴着脸拨弄她的手指,“别人生出的感慨未必适用,她不能领会你的命你也无法承担她的运,你们惺惺相惜盼的是彼此长久的好。所以你我将自个儿的日子料理明白,于你,穗儿即便去了,也未必会有遗憾。”
他是个很能耐的说客,轻而易举便将人说得心软,终归是穗儿的话让他担心了,可谁能保证她刚在听到刹那没动过别的念头,若是长久闷在心底便再不是原先的模样了。
他让她明白他的心,把她心底那点不安驱散,卿妆笑着,仰头亲了亲他,“好,那往后咱们就将自个儿的日子料理明白。”
卫应低头回应,她眼里的水光还未散,柔软妩媚,漾漾的便进了他旷日干涸的心。他手指游移,将她的腰身往上提了提,压在拱火的心口,那里烈焰尽焚,急需一场酣畅的甘霖。
她在这事上向来大胆,一面流泪一面蛇似的游上来便把他压在了车围子上,冰凉的手指利索地勾开他的衣领子顺着他暖热的颈取暖,摸着半道车身便停了。
外头仪渊应景地嗽了两嗓,装腔作势地提醒,“大人,到家了。”
这档口她倒知道害羞,三把两把替他整理了衣裳再抿抿自个儿头发,飞快地卷下车一路蹽进自个儿院里,等他进门的功夫榻上的那个已然是睡眼迷离。
自个儿事了拂衣去,独把他不上不下地撂那,忘恩负义的小畜生!
他负着手哼了两声,替她放了帐幔,慢条斯理踱到廊下叫周氏,“上东府瞧着,恭二爷可有照拂不周的地方,另则梁氏但凡有风吹草动,速来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