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夫赶到位于上外场的后藤田家时,看到田茂悠子、悠子的父亲田茂定次、以及“千草”休息站的矢野妙正站在廊缘之外。廊缘的其中一块遮雨板被卸了下来,阿妙就坐在廊缘的开口,悠子和田茂分别站在两旁。
“院长。”敏夫走下车之后,定次立刻迎了上来。“真是不好意思。”
“好说。”敏夫微微点头,看着坐在廊缘之上的阿妙。
“是阿妙先发现的吗?阿吹人在哪里?”
阿妙指向屋内。
“在寝室里面。”
敏夫点点头,请阿妙站起来。
“请你带路吧。这片档雨板是你卸下来的吗?”
“不是,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在外面叫她也没反应,当时觉得情况不对劲,才走进去找她的。”
敏夫拍拍阿妙的肩膀,点点头表示明白。现在正值盛夏时分,阿吹大概是为了通风,才会将挡雨板卸下来,这在村子里面是很常见的现象。
神情紧张的阿妙走在前面,带领敏夫穿过饭厅直通玄关。玄关之后是摆设佛堂的客厅,佛堂前面摆满了鲜花素果,应该是用来祭祀才刚过世不久的秀司。阿吹的寝室就在客厅旁边。寝室里面铺着一床棉被,阿吹就横躺在棉被上面。
床铺四周没什么异样,棉质睡衣的衣摆微微掀起,衣着还算完整。薄薄的凉被折成两折,整整齐齐的盖在肚子上面。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阿吹也没有挣扎的迹象,敏夫在一瞬间还以为遭受丧子之痛的阿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其实从医院一路开车过来的途中,敏夫就认定阿吹应该是自杀的,可是床铺附近却找不到任何药物。
跪坐在床边的敏夫打开公事包,同时示意矢野妙坐下。
“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到的?”
“呃……大概一个小时之前。我出门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半。”
“你在屋外叫了几声之后,就直接进入屋子吧?然后呢?”
“当时我还以为阿吹的身体不舒服。其实她从星期四开始就不太对劲了,看起来懒洋洋的,所以我昨天也跑来探望她,结果她就躺在床上了。”
“星期四:十八日吗?”拿出听诊器的敏夫反问阿妙。“你说她身体不舒服,可以说清楚一点吗?”
阿妙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看起来懒懒的而已,也没什么食欲。”
“昨天呢?”
“好像一直在睡觉。我来了她也不知道,叫她也没反应,就像今天一样,连遮雨板都没装上去……”
敏夫点点头,示意阿妙继续说下去。阿吹的体内静悄悄的,原本该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我来到床铺旁边叫了她好几次,她才睁开眼睛。然后我跟她说她的状况比星期四那天还要糟糕,问她要不要请院长来看诊,结果阿吹说不必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阿吹好像在说梦话似的,一下子说棉被怎样怎样,一下子又说什么泥巴之类的,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她倒是十分斩钉截铁的表示不要看医生,而且说的十分清楚。”
“哦?”
“当时正是星期六下午,已经过了医院的看诊时间,再加上阿吹她说不要看医生,我也不好意思请院长特地过来一趟,所以就想等晚上再看看情况好了。阿吹当时好像发烧了,还爬起来喝了好几次水,不过就是不肯吃我煮的稀饭。我看她好像很累的样子,就跟她说我明天再过来一趟,然后就回家了。想不到今天早上居然就……”
“大概烧到几度?”敏夫询问阿妙,口气有点不耐烦。
“三十八度五左右。”
“今天早上你移动过房间里面的东西吗?”
“没有。”阿妙摇摇头。
“叫她也没反应,而且还全身发冷,连个呼吸也没有,当时我就觉得事情不妙,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是我跑到饭厅,想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后来才想起救护车不载死人,万一阿吹真的死了,打电话叫救护车也没用,不如打电话给院长好了。可是我也不确定阿吹是不是真的死了,很想找个人来确定一下,可是左邻右舍都还在睡觉,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所以就打算回家跟女儿商量,走到田茂超市前面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悠子。”
敏夫叹了口气。为什么昨天不带阿吹来看病?为什么发现阿吹意识模糊的时候,不立刻叫救护车?为什么当时不立刻联络医院?敏夫很想好好数落阿妙一顿,可是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
“院长,阿吹她……”
“她已经死了。”
敏夫的口吻十分冷淡。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总是习惯以自己的认知来代替医生进行诊断,延误就医时间不说,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害患者无辜送命。秀司的印鉴不远,如今阿吹又落得同样下场,敏夫实在难掩内心愤慨。身体不舒服就应该看医生,偏偏老一辈的村民总是以不想打扰医生、或是不想大惊小怪为理由,放任患者的病情恶化,最后落得回天乏术的结局。这时敏夫突然想起,村迫三重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昨天又没有出现咳嗽的状况?”
“没有,没特别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