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以为伤好了,灵力回来了,这样面对出窈,她就能和往常一样。但是当面对那口缸时,她知道她不能。
天光和那日一样,很亮很亮,像一场大火燃到了最旺的时候,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那日被利剑穿过的疼痛与恐惧再一次涌上心头。
奉载玉在她身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体和心绪上的变化,于是连忙走到她面前。
他看见林九一张脸白的几乎透明,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粉色唇瓣也褪了大半颜色,于是连忙道:“晏晏,要不改日再来吧。”
可林九一看到他,更坚定了要见出窈的决心。她想问一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即便是她林九那日就死了,可她出窈呢,难道她以为奉载玉就能任由她如此吗?“你之前有没有问过她,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林九道。
“没有,那日之后,我就将她封印在这里面,什么还都没问。”奉载玉回答道。
事实上,他对出窈说什么根本没兴趣。那些年在王宫中摄政,他已经看过了无数人犯错后的模样:大部分都是有着诸多理由和借口的,小部分是知道罪责无可挽回,心灰意冷之下听凭别人处置。况且这些天他盯着林九的身体,哪有时间再去管出窈。
“我知道了,你把封印打开吧。”林九轻声道。
奉载玉便如她所言,用一连串的手诀撤掉了缸上的封印,那红布盖子上的封条也随之而落。
林九往前走去,但奉载玉显然想到了那天的情形,于是走到她前面,给她挡住了大半个身体。林九却道:“没事,我那天只是没有防备而已。”
那天她的心神都在他身上,而且之前一连加固六七天的结界,精神和体力都不如平日,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
她捂住腰间的碧英往前走去,走到离那水缸还有五六步的时候便停住了,而那水缸却依然没有半丝动静。
林九想:出窈既知道她没死,如何敢出来见她,但她定是想见一见奉载玉的。于是她同身边人道:“你来喊她出来吧,她大概是不敢见我。”
奉载玉便如她所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唤了一句:“出窈。”
然而对面之物还是没有动静。
林九正思索着如何让出窈现身,就见一物自奉载玉手上飞出,那缸应声而碎。碎片四处飞溅,却被他用一道灵力屏障挡开了去,与此同时,烟雾中传来一阵嗡鸣,一块看不出的形状的金属在空中上下挥舞了两下,然后似乎被什么控制了一般“当啷”一声响摔倒了地上。
出窈的魂体终于现了身。
她一出现就跪到了地上,然后磕头道:“斋主,我错了,我知错了,斋主,可我那日是无心的。”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身子转向林九,林九后退一步,抽出腰间的碧英,却听她道:“那日我与剑身相连,但是那么多道星辰引实在太痛苦了,我刚与这剑融合尚不适应,是以一时失了心智,是我对不住你,林九,你、你还好吗?”
“如你所见,我还没死。”林九冷漠道。
“那你的修为,你的金丹,都怎么样?我无意做出此事,但若你有事,我出窈任由你处置。”出窈言辞恳切,一张脸上满是歉疚。
林九则道:“那我若没事呢?你意思是,若我没事,就要放过你,是吗?”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出窈怎会是那样的人,我一切都听凭你处置。”
林九见她虽嘴上说得恳切,但眼睛却不时看向奉载玉,心中不由冷笑。
若说狡诈,她不过是个花灵,焉能玩过她们狐族?但她还有话同出窈说,是以以手示意让男子走远些。
奉载玉会意地走到一边,但却用灵力凝出了一个比刚才更厚的屏障罩在林九身前。
林九朝他笑笑,继而扭头对出窈道:“我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你既然有认罚之心,不如自爆魂体如何?”
出窈没想到她竟然一上来就这般要求,整个魂体都呆住了,她看向奉载玉,但对方正闭着眼维持那灵力屏障,似乎对她的眼神一无所觉。
“你在看什么?怎么,不敢了?”林九用嘲讽地眼神看着她道。
“这是,你的处罚还是斋主的处罚?”出窈魂体上的眼睛落下泪来,一张清丽的脸哀伤地让人心碎。
林九自然是不为所动,她甚至道:“是我或是斋主有什么区别吗?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们在一起了?”
出窈听了,仍是那副哀伤的表情,她语气轻轻道:“可我毕竟是斋主点化的,若是要我魂体自爆,也应该由斋主来命令。
“你以为他不会么?”林九冷冷地看着她,“你可知,你害的不止是我,还有他。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何没有死吗?”
“你,你们做了什么?斋主怎么了?他为你做了什么?”出窈听了果然焦急起来。
林九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现在到底想知道是他怎么样了,还是他为我怎么样了?”
出窈垂下了头悲声道:“我只是觉得愧对斋主对我的点化之恩罢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们。”紧接着她又抬起头道:”斋主到底怎么?“
“你没听出来么?”林九咬了咬牙道:“他的声音跟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怎么回事?”出窈眼泪滚滚而下,但到了地上就消失了。
“具体你也不用知道太详细,你只要知道因为你那一剑,他嗓子坏了,能不能恢复尚未可知;身上也都是伤痕,原因他也不肯告诉我;修为现在也只有一半,要知道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如果没有你那一剑,这些都不会发生。”林九攥着碧英,手指都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