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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叶星把手按进盆里,看着在水中弥散缭绕的血雾,半晌后,才说:“但无论如何,贺兰图绝不能有闪失。”
宴离淮背靠在床头,“图坤对这个表妹看得很重,甚至为了保护她不惜一再退避锋芒,受尽了御光派和客栈其他人的冷眼刁难。若是贺兰图出什么事,恐怕……”
他顿了顿,看着叶星的背影,说:“恐怕北漠商队这唯一保持中立的一方,会成为报复性屠杀所有住客的潜在凶手。”
他的语气平静从容,加上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稍微轻弱一些。梵尘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动作一滞,震惊地看着公子。
“自从狼毒事件之后,北漠商队就一直被人刻意针对。现在想想,那些巧合,恐怕都是人为蓄意的阴谋。”
叶星搓着沾在手背上的血,没回头,“肃清狼群那晚,其实很多人都受伤了,所有人都满身鲜血,刀伤咬伤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什么,为什么偏偏图坤被咬的消息却成了客栈的焦点?”
梵尘下意识回答:“这件事是我着手处理的。我带人排查了当晚出去的所有人,当时图坤身上有咬伤,还没有发病的迹象,可能那个时候不少围观的住客瞧见了,才……”
“不。”叶星取下搭在架子上的干巾,擦着手,“你要知道,当时可没人意识到发病的毒源来自于尸狼的咬伤。就算图坤被咬,他们再有疑心,也一定不会往这方面想。”
因为太牵强了。
当时对于客栈的人来说,群狼环伺已经是足够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他们看到两个人突然中毒厮杀,最先想到的一定是饭菜里被人下了什么药。再不济,也会往沙漠里的毒蝎毒虫什么的方向去想。
他们那时绝对不会相信,只是被一头狼咬了,就能让人致幻发疯。恐怕江湖上的话本奇谈里都不敢这么写。
梵尘皱了皱眉,“或许是因为后来死的人多了,再加上那两个住客半夜突然毒发,所有人才意识到狼毒的事。毕竟这些尸体上唯一的共同特征只有咬伤,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猜到中毒的毒源来自于哪里。”
宴离淮听明白了叶星的意思,他对叶星道:“你想说的是,既然住客恐慌到那种程度,一定会在私下里把当晚出去参与肃清狼群的人全部排查一遍,找出被咬伤的人都有谁。但为什么偏偏龙潭镖局和你却被游离在了事件之外?”
“对。”叶星擦干了手,转过身道:“即便当时我们的人封锁了消息,也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唯一的能解释的,就是有人故意把流言和矛头都指向了北漠商队,只为了能保护龙潭镖局。”
宴离淮按了按额角,“客栈里那群人觉得,如果图坤当初能听点劝,不去执意组织人手剿狼,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毒发身亡的那几人都是有家有室的,自家人突然受牵连惨死,图坤他们肯定逃不开被指责。”
但其实现在再来看,既然狼群中掺着尸狼,他们只要想离开客栈,总有一天会去经历被狼咬伤、感染毒发、陷入恐慌的阶段,只不过图坤只是让他们每个人提前认清了自己的现状而已。
“他太在乎他的家人了。恐怕在这之前,北漠商队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叶星道:“当初在流言中推波助澜的人,肯定和龙潭镖局里的内鬼逃不开关系。他们故意打压北漠商队,为了寻找‘骨’只是原因之一。而另一个顺带原因,是他们想把北漠商队培养成一颗棋子。”
“棋子?”
梵尘帮宴离淮上好药,正缠着绷带,闻言转头。他看着叶星,脑中却忽然想起方才在库房看到的一幕,语调有些不自在:“可、可是北漠商队太过怕事,谁也不站队,一直保持着中立……他们要这颗棋子有什么用?”
“与其说是培养……倒不如说是逼迫。”宴离淮慢慢地说:“他们极尽打压北漠商队,不断地踩着图坤的底线。而图坤为了表妹,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就像是被套上锁链的莽虎,为了家人步步后退,甚至让出了自己的巢穴。”
他轻轻摸了摸缠着胸膛的绷带,“家人便是牵制他的锁链,万一贺兰图出事,图坤这头老虎绝对会暴怒发狂,扑杀所有人。”
梵尘意识到了什么,后颈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叶星道:“所以,北漠商队其实是第二个御光派。”
她说:“龙潭镖局前几日一直处在风口浪尖,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提心吊胆,怕的就是龙潭会成为下一个御光派。但其实,这只不过是为了转移我和其他住客注意力的把戏。”
内鬼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最不起眼的北漠商队。
叶星淡道:“万一我们真查到了什么,做出了什么对世子不利的举动,藏在客栈的内鬼一定会想方设法杀害贺兰图,解开锁链,让北漠商队把我们这些人尽数抹杀,不留一个活口。”
“杀人清场,不留下任何能够牵连到宴知洲的证据。”宴离淮接过汤药,大口喝完,道:“一旦他这么做,没有了‘骨’的狼群就成了废子,再加上客栈内百人惨死成了悬案,必然会引来朝廷的重视警觉。宴知洲这些年来的成果将会功亏一篑,他日后再想搞些鬼把戏,可就难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一定不会用这张玉石俱焚的底牌。
“不管他到底会不会做,我们必须要把这张牌毁掉。”叶星皱眉,“所以,贺兰图绝对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