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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正分发着图纸,上面分别记录了客栈的结构图、破损院墙的位置以及周围狼群大致分布。
“昨晚的狼嗥声大家也听到了,这群畜生睚眦必报,”瘦干儿放弃了安慰人的话,目光掠过人群,说:“一旦我们让它们闯进来,它们会不留余力地破坏仅剩的两栋楼,我们赌不起这个后果,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凌息接过图纸,摊开和龙潭镖局的人一起看,低声说:“所以,我们要在狼群被引走期间,去堵上院墙的缺口。”
“我们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白小星脸上没带着笑,凝重地说:“否则狼群会冲进客栈,首当其冲吃掉我们。”
身后黑衣人讨论着行动方法,白小星借着阴影的遮挡,用余光观察着凌息。凌息目光紧凝在图纸上,她没在意周围的动静,而是认真反复观看图纸上的内容,似是要记住每一个重要的细节。
白小星抱紧了剑。
叶星特意把他留在这里,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并不傻。凌息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师姐,他能活着走出南阳王府,靠的是一个信念,那信念就是凌息。
凌息帮过他很多,那是他最珍惜的朋友,他有时候甚至会幼稚地想,如果时间能倒退,他会做什么?
他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和以前一样的选择,再次踏进南阳王府,拿着剑在练武场上厮杀。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相互残杀,但那个地方有凌息。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象呢?
如果凌息的亲近,只是为了把他当成一个关键时刻可以用来挡箭的卒子呢?她或许从来都没把他当做朋友,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白小星垂眼看着图纸,那些工整苍劲的笔迹在眼前慢慢扭曲,变成光怪陆离的乱线,让他的思绪也跟着旋转游离。
他没有怪凌息,更没有恨她,他说不清这种感觉,他很混乱,心脏仿佛吊在胸腔里一动不动变成了摆设,这滋味让他迷茫无助。他或许应该像以前一样,有什么不懂的都去问问自己的“凌师姐”。
白小星不敢移动目光,可他真想当面问问她。
“所以——”
瘦干儿的声音再次响起,和绿洲那栋楼里梵尘的话巧妙地重合。
“我们每一个人的行动都很关键,这不仅意味着我们能不能战胜外面那群畜生,更代表着我们究竟能不能活过明天,成功驱散狼群,离开客栈。”
他放下册子,看着每一个人,“只有团结一致,我们才能赢得这场‘战争’。”
。
客楼里很暗。
所有的烛灯都灭了,冷光透过窗纸映着地面上粘稠的黑血,腐烂与血腥的味道肆意冲撞着鼻腔。这里就像是一座巨型棺材,死亡的气息附着在每一个角落,它比南阳王府的练武场更令人作呕。
宴离淮越过挡在脚边的残肢,挥手驱散面前的尸臭,恹恹地说:“这群狼把‘食物’都堆积在四楼了,这味道……让我想起了暗房那段日子。他们真的能藏在这里吗?”
叶星扶正獠牙面罩,简短地道:“尸体的气味能掩盖他们的踪迹。这是他们完美的藏身地。”
“这气味同样也会杀了他们,”宴离淮由衷地感到佩服:“他们对自己可真狠。”
说着,他顺着破裂的木栏往下望了一眼。那些狼仍在沉睡,此起彼伏的鼾声震动着半空的尘埃。周围昏暗的阴影下,隐约闪动几道人影,那是剿狼的队伍。
“你对自己也不算太好。”叶星的声音在面罩下显得有些闷沉,“你把客栈的结构图毫无保留地给他们了。那图纸我看过,做工太精细了,没有任何一座客栈能布局成那个样子,它就像一座专为抵挡入侵而造的小城池。你的身份马上就要暴露了。”
“走到这一步,暴露身份是早晚的事。用我的身份换住客的人心……还有那份秘密。我不亏。”宴离淮收回目光,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叶星的侧脸。他意味深长地说:“倒是你,我以为你不会让我跟来。”
叶星的确不应该让宴离淮跟来。
龙潭镖局的人和宴离淮的关系在明面上水火不容,叶星在这种时候将身边两个亲卫放在客栈,反而去和死对头合作,不仅是内鬼,龙潭镖局所有人都会开始怀疑宴离淮的真实身份,甚至是他和叶星的关系。
但这其实都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叶星怎么选,都会迈进“死局”。
这栋客楼里藏着至关重要的秘密,她如果放任内鬼进来,就相当于多了一个牵制她的敌人。她如果带着龙潭其他人进来,就只能束手束脚地去寻找那些狡猾的“兔子”,稍不留神,照样会引起怀疑。
想要走出死局,她必须做出取舍。很显然,就如今的棋局来看,那条“后路”在“秘密”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世子的棋子已经开始走向“崩盘”了,她不值得在那条“后路”上犹豫不决。
“凌息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叶星的脚步很轻,但即便这样,靴底踏进血泊时还是会发出黏腻的声响。她平淡地瞥了眼脚边的血渍,说:“我只能处理掉她。”
“我很庆幸当初你阻止我杀掉龙潭的人。”宴离淮踩着叶星的足迹,背着手,轻快地说:“她为我制造了和你并肩作战的机会,你知道我期待这一刻有多久了吗?”
叶星看着拐角处堆积的尸山,说:“我猜,从暗房出来,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在想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