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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谈不上什么驭人之术。”
宴离淮似乎完全没有进密室的打算,只斜斜倚靠在内室的门框上,随手扯来一块帷幔,擦着刀。
“倘若外面局势真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他们几个就算出去也挽救不了什么。但如果把你这么个隐患独自留在这里,那才是真正的麻烦……啊,对了,”
他慢慢抬眼,冲着陈召笑起来,揶揄道:“小心点,如果下次见到了宴知洲,千万别说我和他很像,否则你这条命恐怕留不到见证他登基的那天了。”
“登基”两字轻飘飘落地,陈召肩背倏然绷紧,下意识盯向隐在昏暗里的叶星,不过短短须臾后,他又突然放松下来,放下手,无声地“噢”了一句,说:
“……怪不得。大概在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有幸去过南阳王府,但古怪的是,那里完全没有任何关于二公子的痕迹,就连府内那些年长的杂仆对此也闭口不谈,就像二公子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当时我还以为是世子对逝去的弟弟太过感伤,才刻意抹去有关二公子的所有形迹。”
他似乎伤得很重,虽然语气平稳如常,但话一说多,就难掩他声音里断断续续的沙哑。他抬指蹭掉嘴角的血迹,借着这个动作缓了片刻,才继续说:“如今看来,两位之间原来是隔着什么让人难以想象的深仇。”
宴离淮微挑了眉,等着他的下文。
陈召把卷刃的短剑轻轻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看了眼密室四周,说:
“想要完成世子交代的任务,首先要深查那些零散的线索,就比如说那个早已覆灭多年的部族,又或者说,那位亲自制出能够带领部族重回往日繁荣的秘宝,后来又因部族分裂而神秘消失的神女——也就是那位出身自北漠某个‘大户人家’的王妃。”
“但是很可惜,王妃早在十年前就已亡故,对外声称是身染重疾后不幸病逝,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能深查的线索。”
他目光定在墙上那张王府布局图上,直白地说:“我对此一直感到奇怪,世子、王妃、乌洛部,这几方明明是再亲近不过的关系,世子如果想要调查什么,应该没人会比他更接近真相,但他却偏偏耗费那么多精力,派几个外人去暗中探查。”
“如今从二公子在这地方开的客栈,以及你和世子的关系来看,一切倒也算解释的通了。”说到这,他顿了片刻,转过头,问:“想来那位因故而亡的王妃,不单单只是病逝那么简单,对吧?”
他说这话时,特意看了眼角落里那道人影,然而叶星只是靠坐在桌边,淡淡地盯着被血染红的木窗,仿佛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
宴离淮坦然地点了点头,说:“我和他的深仇其实远不止于此,但这也算是最关键的一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话锋一转,微笑着说:“我刚刚说的那句‘忠告’其实是玩笑话,你既然知道了这么多关于我的事,应该也知道,我不可能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间屋子,去追寻宴知洲的登基美梦吧?”
四周陷入短暂的诡寂,只听残风裹着沙砾自窗外呼啸掠过,远方群狼的低嗥变得格外清晰刺耳。
叶星看着脚下的残尸,刹那间心底陡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既视感,仿佛眼前的场景只是被刻意营造出的假象,他们仍身处在那栋横尸满地的客楼里,看似此时风平浪静,但其实周围却潜伏着数不清的危机。
仿佛某种警报无声作响,霎时无数零碎片段自脑中纷乱闪过,叶星指尖无意识轻叩着桌面,就像是在清醒后回忆梦境里断续的碎片,在一条条线索里快速寻找着关键的疑点。
沙尘暴,狼群……还有什么?
就在这短短的须臾间,远处又一声狼嗥传来,叶星指尖猝然一顿,偏头看向窗棂上逐渐凝固的血迹。
——还有人。
按照沙尘逐渐减弱,和窗上鲜血凝固的时间来粗略推测的话,他们自打进入这栋楼以来,应该也快过去小半个时辰了,但这期间除了他们以外,再没有任何人赶到主楼,甚至连那些厮杀、惨叫声都未曾出现在这附近。
陈晔和沈之明他们怎么可能会被几个身中狼毒的人拖延那么久的时间?
一股莫名紧迫的焦虑在压抑的昏暗中悄然蔓延,叶星握刀的手略微收紧,刚要起身去开窗,却听这时一声轻笑响起:
“……那真是可惜了。”
陈召仍站在密室里,俊朗的面容在烛光下牵动起些许笑意,他抬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语调里完全没有任何身处败局的焦躁:“我这颗脑袋里偏偏装着你最需要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你做这些谋划到底是不是为了报复世子,但你如果杀了我,恐怕你的那些计划就要因此功亏一篑了吧。”
叶星收回思绪,不动声色靠回在桌边,看了宴离淮一眼。
“……啊,最需要的东西。”宴离淮仿佛才恍然想起什么,从衣襟抽出一沓类似布团的东西,随手往前一扔,“你说的是这个吗?”
“布团”无声滚动几圈,恰巧停在头颅旁边,屋内光线昏暗,又沾了血,远距离下根本看不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陈召看了那血团一眼,随后才迈步走出密室,单膝跪下,伸出的手倏然停顿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