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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陈召适时按了按额角,疲惫道:“我们绝对不能说……”
几乎和预料到的相同,余陵闻言后猛然抬头,崩溃地喊道:“为何不能说?少掌门死了!师弟也死了!我们最终也会是他们那个下场,我们守着秘密到底是为了谁?!”
“余陵,慎言!”陈召打断他,低声道:“……御光派长老曾经多么风光,如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要此事功成,御光派便是八荒人人畏惧的第一门派。”
“可我们享受不到了……我们真的能等到那天吗……”
陈召在黑暗里看着余陵神经质地呢喃,紧接着,他就像是骤然崩断的弦一样,突然推开陈召,起身去拍打墙壁,“放我出去,我要说,我都告诉你们!”
……还不够,他“暗示”的还不够多。
陈召撑着带伤的手臂,起身挡住余陵,低声咬牙道:“你若是说了,少掌门就白死了!”
——多么可怜。
陈召看着疯狂拍打墙壁的余陵,心里淡淡地想。
仅仅是因为在黑暗陌生的地方待了几天,杀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师弟,就崩溃到了这种程度,甚至连那些深信不疑的“重生”计划都全部抛在了脑后。
余陵还在无助地敲打着墙壁,声音颤抖断续。
——多么像曾经的他。
陈召狠切了下手腕的伤口,在那短短瞬间收回思绪,他缓缓并拢五指,语气轻而缓,仿佛在对那一夜死在刀剑下的兄弟们说:“……对不住了,师弟。到时我亲自去地下给你赔罪。”
嗖——
陈召其实并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听见那细微的破空声,他看着自己对准余陵后心的手忽然僵在半空,紧接着不受控制地无力垂下。
时间仿佛在无限放缓。
闪烁的烛光下,他看到了余陵惊忡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而他背后的墙门正缓缓打开,露出几道逆光而立的身影。随后,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最终被漆黑的屋顶所替代。
脚步声和说话声回荡在这血腥而又狭窄的房间里。
永远不会有人注意到陈召嘴角轻轻勾起、转瞬而过的弧度。
第104章104
“但这场豪赌还远没有结束,不是吗?”
在那和当初近乎相同的血腥味与尘埃浮荡的昏光里,陈召抬手轻轻按了按侧颈,像是在摸之前毒针的伤口,说:“的确,我确实活到了最后。但如果二公子非要把它说成是一场骗局的话……”
他稍顿了一下,随后略微牵动起嘴角,露出个不冷不热的笑容,“未免有些太过牵强了吧?”
宴离淮挑起半边眉梢。
“既然二公子说了,我曾在那间密室里发现了一些端倪,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也没什么再用‘同归于尽’这个不得已的‘下策’,去保守那个秘密的必要了。”陈召说:“只要我想办法继续留在那里,也许就能试探出你的真实身份,如果运气好一点的话,甚至还能知道关于那些秘宝的线索。”
“但如果我当初就那么‘自尽’的话,”他微一耸肩,嘲弄地说:“虽然这或许能守住秘密,但同样,我也仍旧对你的身份一无所知。哪怕我能再侥幸重生一次,可我依然对少主和你毫无了解。”
宴离淮背倚着门框,点了点头,“倘若我真是重生者的话,即便你真的有所谓的‘下一世’,那也不再是什么天赐的好事——毕竟,”
他微微一笑,“这场棋局一旦推翻重来,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去对付御光派,而那时,你不仅会白白丢掉一颗重要的棋子,甚至连再去接近贺兰图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远方狼群躁动不安的低嗥恰巧盖过了宴离淮的话音。
陈召在那半昏半明的光线里,偏头看向窗户,等到外面那阵突兀的叫声过去后,才说:“所以,这只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选择——我的确答应了御光派一些事,但想要兑现承诺,大家也要有命活着离开这里才行。”
他收回目光,视线在叶星和宴离淮两人身上转了一遍,缓缓说:“而事实也证明,这场豪赌,我压对了。”
“……当然。”宴离淮看了叶星一眼,坦然承认道:“你很聪明,即便身处那种绝境,你也能用最快的时间思考出,究竟该如何往前走,才能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利益。为此,你甚至不惜敢把身边最重要的人当做试探的棋子,为你的‘目标’去铺路。”
陈召抬眼看他。
“而且,和宴知洲那种只会往别人的脖子上套根锁链,然后不断勒紧,在对方快要窒息丧命的时候,再去威慑别人的人不同;你更喜欢给他们一些让人无法拒绝的好处,好让他们主动靠过来,忠心不二地跟着你做事。”
宴离淮随意翻动掌心,看着指间早已凝固的血迹。
“所以,这些棋子哪怕走进死局,也依旧会对你毫无怀疑地听从命令。因为到那时,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绝境,而他们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你了——这样看来,你要比宴知洲那个死板的人更有驭人的天赋。”
说到这,宴离淮似乎还觉得挺有意思的,收拢掌心,笑着说:“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很好奇。”
他问:“像你这种不仅行事极其周密谨慎,又敢胆大到擅自瞒着他和龙潭合作的人,即便到最后你的任务真的成功完成,你觉得,他又能留你这个未知的隐患到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