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瓦德士公爵率中枢院的行政人员,我想应该是大多数,而且还协同中枢院的卫队,他们除了戟以外没有任何武器,我们感受到威胁,就将他们拦截在外,结果他们……”
“你继续。”国王告诉他不要过于担心。
团长诺尔尼弗伯爵略显激动,但也不至于大失仪态,“瓦德士公爵振臂一呼,他们把戟全部倒置,并全部抛弃在地上。我们仅仅请大臣们进来,很可能说……中枢院并没有多少人在工作。”
他给国王双手递上便衣“探子”递来的记录,看清这里只有三人以后,才继续略读。
老亨利只是捎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大手一挥,“明白了,请吧。”
大门的吱嘎声迎来几副严肃的面孔,衣着也比平日朴素得多。
王上有言:“如果你们来得再慢一些,朕可就要去吃饭了。我体谅你们为国辛劳,坐下来一块用膳,我们再说这些事去。”
拉奥列斯深鞠一躬,脱帽致意,并夹在左腋下,“感谢陛下的美意,可陛下不是已经准备投降了吗?我们是来缴械的。”
瓦德士公爵左顾右盼,看清这里是书房之后,从腰间束剑带抽出一整套配件,双手平举,略微弓腰向前地说:
“请陛下接受我们的辞呈,我们对国务已经无力为继了。”
诺尔尼弗伯爵正要拔出剑,却被宫廷长德·伯隆诺抵力摁住,仅是摇头看着他,事情还不至于太遭。
陛下却一言不发,抿着嘴在这个非小似大的地方上下打量,他感到数十年来坐落在这张椅子上办公之处头一次变得陌生,滴答声在消磨彼此之间的意志,他觉得意想不到,自己的眼里容不得这种所谓的谏言,在缄默中越发剑拔弩张之际,依旧不想拿定主意。
书房的门窗紧闭,在夏日朦胧熏热之中助长猜忌与怒意,双方都想不得谁先会打第一枪。
但有人把剑丢了。
寂静一旦被打破,谁也无法再自圆其说。
“你剑没有拿稳。”国王背对着他们说。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陛下。”拉奥列斯无可奈何,他抽出剑来,正当诺尔尼弗的担心都要变得如烧开水般沸腾,要喊出威胁之时,老头子将剑尖握住,高举剑柄,并将其摔在地上。
沙哑的声音浑厚有力,绝不带一丝拖泥带水,“剑柄落地,由不得我要回到故乡的念头了!”
大臣们也跟随陆军大臣剑柄着地,掷地有声,如此,七把配件的跌宕彻底摔碎了国王紧绷的神经,立马转过身来,也抛下手杖,冷冰冰地说:
“不就是想走嘛,哼,我准了。”
列位大臣将信放在书桌近腊戳边的空位上,它没有温度。
典枢大臣冷不丁来一句,“我想请问陛下什么时候退出这场战争?”
国王感到郁闷,“你已经提交了辞呈,那也就不必过问下去了。”
“他替我问的。”沙列多瓦大人说。
“你还有很多话想说么?”国王又反问他。
“陛下请我请我吃饭,我也无事可做,倒真的有很多话想说,胃里太多墨水,要是不让珍馐盖住它,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朕许你,让你说个够。”老亨利拾起手杖,能看出眉间隐藏的不快,似弯刀般挤成一撇,“那么诸位,我不会亏待你们,先去外殿进餐,我与他有话要说。”
他们鞠躬行礼,包括宫廷长和近卫军团长也被驱使,还命令没有自己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出入。
“我现在告诉你,这场战争如果没有胜利的一方,王国又为何退出?”
“依我看来,战争的胜负很快就能决定,谁也说不准东方的镰刀很快就会扫过来,倒是你自己看着办,却偏执地认为塞拉斯瓦可用,这不就是自讨苦吃么?我与前任典枢大臣从夫人那里讨要说法,该撤就撤。”
“笑话,你认为我会输?死过的人不会再死一次,偌大的王国为我趋使,上次拜伊尔诺纷争[3]的时候,你与我集众之力,不照样打败所谓的‘绿色冰墙’,派斯兰德人折了腰,现在仅剩下半口气。对普兰卢茨人来说,既然我们能成为他们的盟友,也就能成为他们的噩梦。”
“骄傲和虚荣会麻醉人们对身边事物的感知,迟钝是典型的反应。但凡是对人来说,无一例外会中的隐形毒药。”他捡起丢去的佩剑,指出上面的斑斑锈迹正隐藏在剑背的暗槽里,投影出两人的眼睛。沙列多瓦可悲地发现陛下的恼怒将要溢满而出,于是说:“陛下仍是英明的,但人只要是血肉而铸成的,犯下错误在所难免。”
“我知道,这一切我都知道!哪怕是自己,怎么会看错塞拉斯瓦会是这样的奇才,好一副会幻想的天真脑袋,梦刚醒来,那就是无数的血。平民们痛骂我,塞拉斯瓦被批评更甚。”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一沓信,“这就是你们背叛的理由?哪怕七把剑架在我脖子上,也不及七把剑柄率先着地所要沉重而晦暗得多。”
国王的话语并未如公爵大人想象中震怒,相比之下收敛而顿挫的语气更像是从左到右依次开火,执行命令的列兵队列所响起的枪声一样。
老胡子亨利只是一位老者,褪去王座光辉的渲染,只是看上去有些驼,还能勉强端正自己的身躯的人,穿的比其余人都要雍容华贵,那件大衣披在书桌后的凳背,穿的也是摸起来稍滑马甲和衬衣。一只手搀在桌面的右上角,后而端立。
国王干脆和他赌气般说话:“你要离开这里,回瓦德士。你们都要离开这里,我却无法离开。它需要支撑,柱子却不争气,都要自我粉碎了。但我告诉你这都能换,能站在王位上的只有一人。就是我,只要我尚存一口气,臣民们都要听我的。”
拉奥列斯把剑双手返还给国王,“我无所谓。但以朋友的角度,我原本的态度会发生倒影般的改变。我知道你是弗兰格亚的王,你厉害得很!你已实现整个疆域的统一,没比你更有能力的统治者。但我的朋友,胜利绝非一时的兴起就能达到永恒。更何况罗兰斯顿公国名义上还属于它自己。雪崩往往发生在一瞬间,鬼知道是那片雪花搞的鬼,现在有一片在你眼前,它已经掀起不小的波澜。”
“我就知道你会说教我。”国王即便被惹得激动些许,也没太多力气去追究这些了,他稍微冷静之后,仔细琢磨,才想要勾出更深的坑穴,于是又抛砖引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