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庆将敕书宣读完毕,群臣又是一番歌颂,然后便由刘幽求与夫蒙令卿这一文一武两员大臣驰告太庙,并向太庙供奉的先王与前哲英灵们请示献俘太庙的吉时吉日。
当然在这方面,祖宗英灵们的话语权并不太高,关键还是要看当下朝廷君臣们方便与否。圣人远征归来,难免劳顿,需要稍作休养才能以一个好状态拜谒太庙。而那些俘获的蕃国俘虏们也要洗刷打理一番,才能让这一场献俘大礼显得威严庄重。
一系列繁杂的礼节之后,帐内君臣们才能稍微轻松的对话一番,交流一下别来诸事。但也没有谈论太长的时间,李潼只是将留守宰相杨再思唤至身前,交代了一番接下来他生父李贤的追封事宜。
李潼如今虽然已经是大唐皇帝,但官方的嗣序说法仍然承认他的嗣父孝敬皇帝李弘。毕竟李弘乃是二圣嫡长,而且高宗大帝赐封孝敬皇帝,李潼在他四叔李旦之后接掌大唐帝国,唯有秉承这个嫡长的身份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法礼上衍生出来的一系列纠纷。
但他也并没有就此彻底抛弃他的生父李贤,早在继位之初便恢复了李贤的太子之位,恢复了他们这一支在法礼上的继承权,同时将两个兄长晋封亲王,淡化了法礼上谁为嗣子的味道,就是为的日后做准备。
开元以来,过去这几年的时间里,朝廷对于这方面的问题始终淡化处理,并没有分辨的非常明确。每逢祭祀的时候,李潼也都是亲自主持他两个爹的祭祀典礼,规格上不分伯仲。
可是现在情况又不同了,青海此战他御驾亲征、大败吐蕃这个强敌,无论是个人的威望还是大唐的国力恢复都有了一个突破性的发展,他已经不需要再死抱着孝敬嗣子这个法礼身份,需要给他亲生父亲李贤一个更加明确、更加尊崇的名分地位。
这也并不是李潼生性凉薄,一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便要甩开他大爷,关键还是人伦血脉这一最基本的伦理道德无从回避。抛开个人的情感不说,他身体里流淌的终究还是亲爹李显的血脉。
开元初年,社稷刚刚由乱入定,为了确保大局的平稳过渡,也不适合贸然掀起礼法上的纠纷。可是现在,当他有了这个能力,时局也有了这样的环境,如果他还不给他生父李贤正名,那在孝道上就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了。
因此有关李贤的追封,也是接下来礼程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至于他大爷李弘,李潼也并不打算完全的抛弃,毕竟孝敬皇帝这个谥号是他爷爷李治赐给,李潼也的确是通过李弘的继承人这一身份才继承皇位,并不好彻底的予以否定。
李潼的设想是给李弘与李贤这两个爹同上庙号,毕竟李弘仅只一个孝敬皇帝的谥号还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两人同祔太庙也有几分兄终弟及的意思。
毕竟他生父李贤继承人的位置是高宗在世时被剥夺的,如果他只给父亲加庙号,这统继秩序仍然显得有些突兀,礼法上来说是背弃高宗遗命。如果中间加塞上一个他大爷李弘,则就没有那么突兀。
虽然说这哥俩儿实际上全都一天皇帝没做过,但并不妨碍他们身后各自称宗,没办法,谁让儿子牛逼呢。
历史上的神龙革命之后,中宗李显便给他长兄李弘上庙号义宗,也有几分渲染兄弟相继的意思。毕竟他虽然是大帝遗命的继承人,但实在被那个要了亲命的老娘折腾的有点狠,神龙初年为了摆脱老娘的影响,礼法上将李弘稍作抬高。
可是到了李旦上位时,却不想自己统序搞得这么复杂曲折,便将义宗请出了太庙。而到了开元年间,唐玄宗虽然也曾做过李弘的嗣子,但还是决定继承亲爹的皇位,索性连义宗这个庙号都给废除了。
李潼大不必像李隆基那么纠结,毕竟他是直接插了他两个叔叔的队,消灭了两个中间商,那么在礼法统序的问题上操作空间就大了一些。
当然,这些操作都是事外衍生出来的问题,时局眼下关注的重点仍是青海此役的封奖与后续战果的消化。
在城外大次稍作休息,李潼又拜见了一下太皇太后,与家人们见了见面,却没有时间长话别情,旋即便再次起驾,沿朱雀大街一路招摇的往城北大内而去。
城内民众们虽然被限制在了坊中,但却无阻他们热情的宣泄。
当听到圣驾走上朱雀大街的警鼓净街声时,诸坊区里便响起了载歌载舞的欢呼声,甚至朱雀大街两侧的坊区因为群众争相涌上坊墙墙头瞻仰威容、直接将一段段的坊墙都给压垮推倒。
坊墙倒塌后的烟尘弥漫开来,又有一部分群众被推挤掉落朱雀大街两侧的沟渠中。以至于街面上的禁军将士们除了警戒骚扰之外,还要帮忙拿大网兜子向上捞人。场面自有一股鸡飞狗跳的欢乐,但也好在没有发生什么大规模的骚乱。
回到大明宫皇城之后,群臣在含元殿前止步,恭送圣驾返回内宫,然后便暂时各自散去,返回所司忙碌的筹备礼程相关。
且不说外朝各种忙碌,回到内宫后李潼也终于完全的放松下来,脱下了厚重的武弁章服,稍作洗沐,换了一身轻便的赭黄圆领袍。
内殿洗浴的时候,还发生了一桩小插曲。婕妤韦团儿察颜观色,当诸妃嫔还在不无迟疑的打量皇后神色的时候,她已经先一步迈出队伍,趋行着向内殿走去,要服侍圣人沐浴更衣。
其他几人尚矜持着,看到这一幕后,各自目露讪讪懊恼,而皇后本来抬起的脚也重重一顿,看了看几名娘子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失望,一时忍耐不住抿嘴一笑,继而便说道:“圣人既有韦娘子侍奉,那咱们且先去蓬莱殿,准备家宴席面。”
当李潼在内殿宽衣解带,迈入早已经注入香汤的浴池中时,耳畔响起衣珮摩擦碰撞声,转头望去,便见帘后闪出韦团儿那娇艳脸庞,先是微微一笑,然后便招手示意韦团儿过来。
“妾、妾为圣人濯发。”
韦团儿小步行了过来,跪坐在浴池一侧,小心翼翼的解开圣人头顶发髻,将散开的头发细细搓洗,白皙灵巧的手指小心揉搓着发间的头皮。
李潼全身浸泡在温度适宜的香汤中,感受着韦团儿动作轻柔的揉洗,喉间发出一声慵懒舒适的低哼,伸一个懒腰,脑袋向后仰去,旋即后脑便陷入一团温暖湿滑之中。
胸前被圣人湿漉漉的头发沾湿,韦团儿鼻息陡地一浊,娇躯半酥忙不迭抬手扶住浴池的边沿,上身已经半倾悬在了圣人面孔的上方。
一团脂香陡地窜入鼻中,李潼迷蒙着的两眼微微一张,入眼便是一抹丰满白嫩,腹下血气瞬间被春色勾起,只听浴池内哗啦一声水响,香汤涟漪顿时向外波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