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之瞧着她眼睛发红,额头青筋浮现,面上酝酿了山雨欲来之势。心里有些发麻,小心翼翼的问:“姐姐,既然不信这佛,妹妹便是多讲也无意义,不如。。。。。。”
她才问完这句话,原本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孟顺容便转过脸来看她。虽然是在看那大氅,可是那淡漠的眼色却让人几乎要怀疑她根本就不是在看她,仿佛那狐皮氅成了精。
“妹妹是嫌弃姐姐麻烦了吗,姐姐略通书墨,妹妹这为姐姐诵读一番吧。”她把揉成卷筒的佛经一把丢了过来,笑着坐在那椅子上。
俗话说不怕力气大的,就怕不要命的,孟顺容已接近癫狂之状,偏偏关在这小屋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沈懿之颤抖着展开那皱巴巴的经书,正欲开口。
一道携冰带霜的声音切过来。“跪下,念经可要虔诚。”
佛经光秃秃的青石地板,半个坐垫都无。沈懿之掂量了番,不清不愿跪了下去。心口倒抽气,昨夜和皇上妖精打架忒狠了点,姿势摆的多了点。这不某人神清气爽上朝去了,自己骨头被拆了般直不起。一跪牵起大腿内部瘀伤无数。
孟顺容眼底更黑了。
沈懿之不得不闻着呛人的熏香念起经来。
一遍,两遍,三遍。。。。
她的眼被熏红,眼泪止不住。膝盖一下冻麻了无知觉,两腿内测的淤青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嘶”的一声。
孟顺容如喑哑的炮竹突然被这声“嘶”点着了。两眼如火如炬那处照,嘲讽道:“妹妹到底年轻,连伺候皇上都不能够,这会是在佛前忏悔吗。”
沈懿之僵着身子,笑了起来。之前孟顺容要她拜佛念经,不过是绕着圈子处罚。她更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姐姐这是怨恨自己年老色衰不得圣宠吗,锦贵仪和贤妃可比我玉嫔得宠多了。难不成姐姐也是柿子拿软的捏。”故意说这话不过想激出孟顺容真正的想法而已。
孟顺容神情又是怨恨又是期盼,转而古古怪怪,道:“姐姐不是三岁小儿,这话激不出。他们两个我还不放在眼里。色衰而爱弛,我早已不奢望君王宠爱。孟茹月一生最幸福最看重的就是命苦的孩儿。”她看见沈懿之因为那句苦命的孩儿皱起了眉,怒道:“我的孩儿是皇上的长子,在他心里的地位一直无人能及。可就是你,居然和我孩儿争宠。”
沈懿之这下真说不出话来了,她知道孟茹月对死去的孩子一直有执念,不过三十便活的浑浑噩噩,魂魄早就随着孩子去了。她在后宫生存的原则一直都是能不心软便不心软。今日竟飞来横祸,她怎么去和一个死人争宠,莫非是真的脑袋有问题。
孟顺容一把扯下沈懿之那白底墨梅大氅,抱着往脸上抚摸,那表情好像真抱了个孩子。
“这是皇上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去西山围猎打到狐皮,先帝大为赞赏。而我就是当场被指给了皇上。一年后,我怀了孩子。皇上抱着我说要把狐皮给我的皇儿。谁曾想。。。。。。”
这件普普通通的狐皮来历居然这么不平凡,在孟茹月心里简直是见证那段宠爱的证据,沈懿之早知道就不要这不祥之物了。
她忙道:“妹妹年轻不懂事,想必管事的太监也没长眼力,实在是无意冒犯。姐姐喜欢这大氅,拿去便是。妹妹这就告退。”
孟顺容未语先泪先留,哽咽道:“没有皇上的意思,底下人还不敢作践。这狐皮,今天不是你,明天也有别人。我的孩子没了,皇上还有别的女人给他生。再聪明的女人一旦爱上了,便傻的不像话。我不争宠,不夺爱,只想和孩子一起过活。后宫容不下,皇上容不下。沈懿之,你当真以为皇上心里有你吗,赏赐这般打眼的东西。皇后第一个容不下。”
她半伏在生冷的青石板上,哑口无言瞪着孟顺容,突然想到,上首的人衣着打扮全是几年前的款式,那般鲜艳的衣料下骨骼似要撑破薄如蝉翼的皮肤。光阴荏苒,红粉成骷髅。
“你怕吗,你冷吗。不过半日,你受不了了吗。我这般冷清过了半生,委实厌倦。你的怀壁之罪,在我这里领受了。皇上必定怜惜新人,驱逐旧人。你我得偿所愿,岂不快哉。”
沈懿之浑身打了个激灵。孟茹月当真是个疯子。因为抽身其外,看的格外清楚。自己作局把自己搭了进去。
“你走吧,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孟顺容不再说话,大门洞开,沈懿之半跪半拖挪到了门口,大呼冬虫夏草过来,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裤子的布料冻黏在膝盖上,一扯就拉掉一大块皮肉,冬虫的热泪哗啦啦掉在伤口上。沈懿之忙不迭止住了爱哭的丫头,眼泪咸的发苦掉在伤口更加剧的痛苦。围着火炉弄了半天,终于能完整把伤口现了出来,红肿淤青一片,看着吓人,其实未伤到筋骨。太医目不斜视包好伤口,奉上药膏退下了。
沈懿之两个眼也肿的如核桃,孟顺容那佛堂香熏的太多,门窗又紧闭,要不是两人都情绪激动,说不定早昏迷过去了。
想了想,这口气尤咽不下,便如她所愿。要小乙去把自己今日的绿头牌撤了。
天刚擦黑,皇上也忙完了一天的政务,曹德适时让人端上翻牌。皇上瞅了一眼,奇道:“怎么不见玉嫔的牌子。”他记得她的小日子都很准,还远着呢。
“回皇上,翠微殿道娘娘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伺候皇上了。”
“恩,去翠微殿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