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交替、兵荒马乱的那几年,林家能够保存下来,全仰仗着林敏君一人之力。林家没有了正统儿子,林敏君就想到了招婿。她看上一个落魄秀才家中的少年。
一来是少年康健,便于延续林家香火,二来也是看上那家没有太多旁支会来争夺家产。
谁知少年来了林家多年,始终不曾让林敏君受孕,反倒是惹了一身的病,成日缠绵病榻,跟个药罐子似的。都以为他活不过林敏君,谁知林敏君竟死了。还是死在鹤喙锥之下。
“我们管他叫林相公,脾气不怎么好,林家没几个人愿意去侍奉。也不知你得罪了谁,东家要你去,只怕你逃不过了。”
“他是得了什么病?”
“不知道。我们东家还在的时候,林杨两家关系好,杨家也是请过宫里的太医来诊过脉的。至于结果是什么,我们下人就不清楚了。”齐氏又补了一句,“反正这么多年了,寻了多少大夫,都没治好。”
通知桑落进林家的命令是当天晚上就下达了。
余护卫坐在正堂里,掀开茶碗盖,吹了吹沫子,啜了一口,才道:“我能由着你拿一个那样的绣品糊弄,林家可不一样。”
见桑落低眉顺眼的样子,他又说道:“送你进林府,要你做什么,你可知道?”
桑落摇摇头。
余护卫轻嗤了一声,放下茶盏:“这么多年了,始终治不好,你不是会医术吗?去替林相公看看。”
“是,只是——”
余护卫一抬手,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我知道,外面都在传我们公子吞了林家的家产。林家的绣坊总要有人撑起来,我不过是暂管而已。这也是我们公子的意思。”
桑落一怔。这姓余的竟然把话挑明了。是颜如玉的意思吗?
“好,我愿意去。只是——”她顿了顿,“东家与我第一次见于京兆府牢狱之中,用一粒碎银子强行买走了我的柳叶刀。若我能治好林相公,还请东家还我柳叶刀。”
余护卫回过头,复杂地注视着她:“好大的口气。若治不好呢?”
“天底下没有哪个大夫敢说自己包治百病。说这样话的人,定然是骗子。”
诡辩!
余护卫给了她一块牌子:“明日就去。东侧小门进去,林管事会接你进去。”
翌日一早,桑落准备了好些东西,顺利进入林家,林管事也听说了杨家看病这事,对这个女大夫已经不觉得奇怪
“按规矩,下人进出林府都要检查。”
桑落将随身的小包打开展示给林管事看来,林管事怪道:“你行医治病莫非不带银针?”
“不需要的。”
“医书也不带?”
桑落指指脑袋:“都在这里。”
又是一个来骗吃骗喝的江湖游医吧?碰巧治好了杨家那人,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终归是颜如玉塞来的人,林管事也不好再多问,叮嘱了几句要注意的事项,就往后院引。
林相公独居在一处院子,也不大,四周都种着紫藤,院墙、屋檐都爬满了藤蔓。恰逢四月暮春,一串串的紫藤花儿似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春风拂过,紫藤花下,光影斑驳。
桑落怔住。
这样的富贵之家中,竟有这样满是野趣的小院?
见来了人,仆从进去通报,不一会,屋里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地道:“桑大夫,请进来为我诊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