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依依笑出了声:“你知道就对了,看看你兄妹两个,男的长得像个大狗熊,发的长得像个老母猪。长得不好就算了,学问还不好。文不成武不就的,说起文,估计连个《诗经》也背不下来。要论武,连我也打不过。人品又不好,好端端的吃什么生烤鸭,多残忍呢。男的上南曲班子争花魁,把御史家侄儿的胳膊给打断了,不是我去安抚,现在还是仇人呢。女的不知礼仪,不服皇后的决定,敢在背后骂皇后娘娘,十戒尺把那张嘴都给打肿了。自己不知道反省,还敢向大伯父告歪状。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老夫人喝道:“杨七,大高兴的日子,你胡说些什么。我看你也该挨打了。”
英王对老夫人比了个手势,转脸问杨依依:“杨七,你说话如此刻薄,谁教你的?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你的至亲兄姐?”
杨依依道:“他们刻薄了我们母女十年,那时候大家没人说一句公道话,都没想起来我是他们的至亲妹妹。父亲视若不见,更没看见身为宗长宗妇的大伯父大伯母管上一回。我如今说了一次,祖母也骂,大伯父也来问了。人心皆有偏向,这不稀奇,只是你们也太过了。”
英王被杨依依气得额头青筋直蹦。英王妃插嘴道:“杨七,你太放肆了。这是你大伯父,咱家最大的功臣。气坏了他,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杨依依道:“大伯母,您宗妇当了这么多年,惯会用这些话来吓唬我们小辈。我那好姐姐,辱骂皇后娘娘,娘娘仁慈,也只打嘴十戒尺。伯父质问我,我说句实话,就能把一个大将军王气死,我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难不成,咱家比皇后娘娘的规矩还大?”
英王妃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七姑娘如今嘴像刀子一般,说出的话来生生噎死人。一句话说的不当,就上纲上线的,给安个天大的罪名。仗着有皇后娘娘赐的戒尺,天不怕地不怕,连长辈也不放到眼里了。”
杨依依道:“不至于,我还是把长辈放在心里的。长辈问什么,我就说什么。我年纪小,不会转着弯地说话,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杨依依把正月十六搬家无人管,杨茭仗势欺人,辱及父母,因而打她。杨荀上门寻衅,打碎了花翁,打死了宠物,还要打杀她,因而还手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又把想承包姑母家里茶山,被杨茭挑衅,侮辱母女名声,所以打她。引出杨侍郎说出家里儿孙行事不谨被御史参奏,老夫人生气执行家法等等。至于查萧氏嫁妆,划分萧氏与杨侍郎家产,夺掌家权的事是皇后娘娘下的懿旨。最后总结:很多事不是她惹的,这些人也都不是她主动挑衅,实在是忍无可忍,才出的手。
又说母亲陈氏自从接掌中馈,还算尽心尽力。萧家派人来闹过几次,家里有些下人也借机生事,不得已才把萧家人赶走了。那些不听话的下人也赶的赶,卖的卖,就是图个家里安生。
英王听这些,才算完全明白了。老夫人的信里说的简单,关节处能圆的就滑过去。还是向着杨荀兄妹,难怪杨依依一幅不满的样子。英王想,皇后娘娘干预,杨荀、杨茭的前途算是完了。眼下要保全杨依依,这是个能干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杨荆就是跟着干,弄印刷厂和图书馆。皇上一高兴,一句话,荆儿就成了从四品的朝廷官员,前途是稳了。要是杨依依再大几岁,对杨家的用处更大。
想到这里,英王道:“杨荀,你知道错了吗?今日凯旋,大殿之上,君臣同乐。我有意提拔子侄,别的孩子我都张的开口。唯独是你,我张不开口啊,就怕皇后娘娘生气。你就作吧,这样下去,不要说实职,就连你父亲的爵位,能不能承袭都不好说呢。袭爵是要皇帝批准的,你现在连世子还没当上呢。”
杨荀道:“伯父,您莫吓我。五房我是嫡长啊,杨蒿那个小东西才一岁多,还是填房生的,怎么也越不过我去吧。侄儿要袭不了爵,别人也别想。”
英王道:“你这个蠢货,什么填房,那是你继母。什么小东西,杨蒿是你亲兄弟。怪不得杨七要揍你,你再胡说,我都要打你了。从明日开始,你到军中当个下等兵士,跟着你大哥学些眉眼高低。等有了机会,我再给你安排。”杨荀不敢争辩,只得应承。
英王道:“杨茭,你是女孩子,就不说你了。我即刻让人给你找一门亲事,到人家家里祸害别人去。”
杨茭一看这情况,有点着急。嚷道:“大伯父,我有心上人了,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英王妃问:“哦,谁家的孩子?我怎么连个影儿都不知道。”
杨茭脸红了:“就是,就是高相家的嫡长孙,国子监的高连。”英王妃一听,心里暗笑,杨七虽然嘴损,说是也是实话。这杨茭长得不行,才华不显,人品也不行。高相家的嫡长孙,恐怕人家不会应承。
杨依依心想,癞蛤蟆总想天鹅肉吃呢。她悄悄地挪到杨蓉身边,小声道:“二姐姐,那个高连我认识,人长得可好了,还有才。我觉得他跟二姐姐挺搭的。”
杨蓉脸微红道:“少胡说,我都不认识呢,有什么可搭的。三妹如今也惦记上了,我怎么会与她争。”
杨七道:“杨茭那般品貌,高相家指定不能答应。高连现在国子监读书呢,跟我五哥关系还不错。找我帮他叔父印刷诗集,我还跟他开玩笑说把二姐姐你介绍给他。他没敢应,主要是高相力挺太子,伯父与父亲却向着晋王。夺嫡之事,万分凶险。政见不合,比仇人还麻烦呢。所以,我也没跟你提起。现在杨茭挺敢说,我想起这岔口,还是要跟二姐姐闲话几句。”杨蓉心里一动,杨依依的眼光她还是信得过的。但两家政见不合,是个大麻烦。
杨侍郎不干了,他站起来道:“茭茭,高家不行。高相那个人迂腐,是个老顽固。他总是向帝后进言,说太子如何如何正统,一点也不把晋王放在眼里。咱家一向跟晋王走的近,定要支持晋王的夺嫡的。两家政见不合,不宜结亲。”
英王道:“五弟慎言。太子与晋王都是嫡子,咱们有什么资格选择跟谁走得近?咱家是宗亲,肯定只与皇上走的近。因为晋王如今在军中,我与长子也是军人,才略有些交往。太子是帝后亲立的储君,又是文化人,我是一介武夫,说话说不到点子上,怕人家嫌弃。我杨家绝对是对帝后和太子忠心,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杨依依挑挑眉,大伯父就是厉害,这话说的没毛病。老夫人道:“大郎说的对。我们就听皇帝皇后的。五郎,以后再不要说夺嫡那些祸害家里的话。就是你脑子糊涂,几个孩子都随你,一堆糊涂蛋。现在大郎回来了,家里的事,他说了算。”
英王妃道:“茭茭,你都听见了。与高家结亲,恐怕是不行。你母亲出身兰陵萧家,晋王妃也是出身萧家。不管你父亲心里怎么想,别人都会把你家看成晋王一脉。高相力挺太子,怎么会与你家结亲。我劝你偃旗息鼓,另选别家吧。”
杨茭自然不依,她哭道:“我知道我外貌上有些粗糙,但我出身好啊。我们家是弘农杨氏,我外祖家是兰陵萧氏,这样的出身,怕高家是乐不颠愿意呢。而且我家资富足,母亲还留下那么多嫁妆呢。大伯父刚刚凯旋,皇上正爱见,您去求一下,让皇上指婚,看高家敢不依。”
英王道:“结亲是结两家之好,不是结仇。人家愿意还罢了,人家不愿意怎能强求。”
杨茭道:“我去求晋王妃,让她去说。”说完,哭着跑了。众人都叹气摇头。
英王道:“别理她,我看她能上天去,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今天皇上下旨,今年秋季就开乡试,主理人正是晋王殿下。咱家这些孩子都有了去处,我到是不着急了。明一早我让人赶紧告诉族里,凡是想出仕的子弟,赶紧复习功课,能过秋试的,明年春天参加科考。”
英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让众人散了。自己扶着老夫人往后院子去,顺便叫了杨依依。杨依依也有事与大伯父商量,就跟着去了。
英王道:“依依呀,伯父教你,事情要放在心里,不要随时宣之于口。荀儿、茭茭固然不懂事,他们二人年龄在这里,杨荀要娶妻,茭茭很快要嫁人了,等你将来也嫁了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那两人是你家的嫡长兄姐,你如今得理不饶人,别人也是有想法的,对你的名声不好,这世上对女子要求更严苛一点。”杨依依不想多说,就应了一声是。
英王又道:“你那印刷厂如今怎么样了?科考在即,我觉得机会来了。”
杨依依点点头:“这段时间,厂里主要用活字印刷术,印了许多话本子,李家帮忙批发到各地的书肆,卖的很不错。蒙学精选也印了不少,开阳书院的王院长喜欢,每种买了一百本。四书五经之类,还有《左传》、《公羊传》、《谷梁传》、《战国策》、《吕氏春秋》、《盐铁论》、《史记》之类的书,都是从皇后娘娘那里借的版本。这些正经书,雕版印刷与活字印刷的都有,卖的一般,库存非常多。另外王院长还把他的手稿《四书集注》让我们印制,封先生说很有见解。我准备向王院长买了版权,大量印制。再有高相家的长孙高连来帮他叔父找我,印制个人诗集。我听说这位高宾先生的学问很好,除了诗集,还写了不少儒家经典注释类的手稿。他字又好,文采也好,还愿意把文稿让天下读书人知晓。我准备无偿帮他印刷,顺便谈谈版权问题。我有预感,只要朝廷准备科举的旨意一颁布,各书店必然要进大量科考相关的书。自汉代以来,一直以儒家学问为主,所以我也也是多印了这些东西。”
英王听了赞许地点点头:“依依真聪明,又能干,伯父心里高兴啊。就这么办,有什么要伯父帮助的直管说。”
杨依依笑道:“印刷之事,有封先生管着,没有什么问题。销售之事,也算顺利。不但有李家尽力帮扶,皇后娘娘也是帮了大忙的。图书馆营建的事由宇文基大人主理,问题也不大,咱们的财帛与人手都充足,秋天应该就能建成了。”英王听了更是高兴,依依的确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