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夫人一张口,陆念眉便微微含笑说道:“前日着实是巧,一天就见过贵府二少爷三面。”
大白氏生怕陆念眉中了这曹老夫人的计,一开口就掉进曹老夫人设计的陷阱里去,没想到陆念眉不慌不忙的回答,听着是附和,再细想却是反驳,的确是见过四面,然而一天就见了三面,那最多也只能说见过两回罢了。
大白氏满意的拍了拍陆念眉的手,笑看着曹老夫人:“您这般年纪,还是这么耳聪目明的,着实让人敬服的紧,不知您现在用的是哪家坐堂大夫?又是吃的哪家的药?赶明个儿得空,我也找人进府诊诊脉,开几副药来吃吃。”
大白氏强硬的转移了话题,曹老夫人却并不接茬,反而盯着陆念眉不放道:“怪不得镇国公夫人要将府中的事情,都交给陆乡君来打理,小小年纪,就这般牙尖嘴利了,镇国公夫人才是真正的耳聪目明,看人的本事厉害至极。”
曹老夫人这话,是直斥陆念眉没规矩,牙尖嘴利着实是贬义了,只曹老夫人根本不给大白氏反驳的机会,半口气不带喘的继续说道:“如今的名门淑女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许多要大婚的男女,便是洞房前,都见不得一面,如今陆乡君与老婆子的二孙儿短时间就见了四面,若不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就真真是缘分了。”
大白氏脸色一变,再不压抑怒火,冷冰冰的说道:“这真说不好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我这眉丫头出门,坐的是镇国公府的马车与软轿,马车和软轿上头都有标识,只要不是瞎子,怕是隔着一射之地都能瞧见的,贵府二少爷要不想要这几面之缘,完全躲得开。”
要不是因着这曹老夫人是长辈,大白氏早就掀了几案走人了,什么东西,妄想陆念眉也就罢了,还要说成是陆念眉上赶着见曹新宇不成?
只陆念眉出门遇到曹新宇的事情,大白氏不知道,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有褚洛然珠玉在前,曹新宇又算得了什么?大白氏完全没把曹新宇放在眼里。
曹老夫人也不是个毫无分寸之人,见大白氏已然是暴怒边缘,便笑的慈爱道:“听我那孙儿回来说,刑部尚书府的嫡孙女周小姐与陆乡君交好,老婆子便想起镇国公府还有个庶出的二公子,所以老婆子想着,我那儿媳最近闲来无事,若是能沾一沾喜气,也是好的,所以昨日就让我那儿媳去了周家一趟,走动走动。”
站在外头听壁脚的曹夫人要气疯了,她就说,这老婆子怎么那么好心,让她出府去交际,她原还以为,是要她去相看周家小姐的,她儿子曹新宇也的确是该大婚了,只说了一家两家的姑娘,都入不得曹新宇的眼,她方才还以为,是曹新宇瞧中了陆念眉,心里头窃喜着,若是陆念眉做自己的儿媳妇,这老婆子必定讨不得好,哪知道……
曹夫人此刻心里乱成一团,曹新宇虽不在她身边长大,但到底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自然是盼着自己儿子好的,若是周家小姐倒也是好的,陆念眉也不差,一个是家世好,一个是背后有撑腰的,曹夫人一时难以抉择,可听着这老太婆的意思,周家小姐是要定给镇国公府的?
大白氏微微眯了眯眼睛,笑看着曹老夫人,要是搁在从前,大白氏能直接撕破脸走人,或是说,这事儿是沈瑾瑜的事情,大白氏也能让曹老夫人好大的没脸,但如今要说亲的人是沈瑾豪,是邵氏与勇国公唯一的血脉,大白氏少不得迟疑,毕竟曹夫人是曹太师的长媳,若是曹夫人出面,的确是再适宜不过。
不过曹老夫人这种掐着脖子,让人答应的手段,着实让大白氏欢喜不起来,大白氏似笑非笑的说道:“老夫人真是人老心不老,着实能干的很呢。”
前脚已经让曹夫人去打了先锋,大白氏再找人,除非是董氏,可沈瑾豪名义上就是镇国公府的庶子,若是大白氏做得太过明显,怕为沈瑾豪招祸。
曹老夫人完全不把大白氏这话当成是责骂之语,淡淡撇着茶盏说道:“做媒是结三家之好,这人年纪大了,就爱做媒,镇国公夫人等以后就明白了,我这把年纪啊,看见漂亮的小姑娘,俊逸的公子哥,就忍不住想要给人凑成对。”
曹老夫人说到此处,扫了陆念眉一眼,笑道:“既然镇国公夫人舍不得外甥女,那我也只能先替贵府庶子着着急了。若镇国公夫人还要推辞,那不如就将刚刚那三个里头,择一位,送到府上去?”
就在陆念眉以为,大白氏断不会答应的时候,却听大白氏笑着言道:“那可真是托了老夫人的福了,我正愁找不到适宜的人呢,若是曹夫人能去周家提亲,那是最好不过的,只不过先头就托了兵部尚书府的赵夫人,您也知道,那不过就是个庶子。”
大白氏摆明了架势,不愿意抬举沈瑾豪,可曹老夫人并不买账,颇有点死皮赖脸的说道:“那也没什么,两个一道去也就是了,老婆子年岁大了,托个大,吃的盐比镇国公夫人吃的米多,说句不中听的,夫人在京城的名声着实算不得好,若是再苛待庶子,那可就说不过去了,更别说这庶子是记在夫人名下的,那就等同于嫡出的,婚事岂能敷衍了去,就这么定下吧,让我那儿媳与赵夫人一道去周家便是。”
曹老夫人强硬的将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的意思行事,说完做出一副疲惫架势:“老婆子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说会儿话,就没精神了,就不送镇国公夫人与乡君了。”
陆念眉在大白氏身旁坐着,听得目瞪口呆,她真的从未见过这般的人,这是撵人了?
大白氏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也不着恼,淡淡的又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夫人都不怕事,那妾身怕什么?我那庶子能得老夫人看重,也是他的福气,有人肯替妾身操心,妾身巴不得的,难得现在还有愿意跟镇国公府站在一条线上的人,妾身真要好好感谢感谢老夫人。”
曹老夫人似乎没听懂这其中的威慑之意,笑呵呵道:“曹太师总夸赞镇国公是个厉害的,从前有淑妃在,少不得有些嫌隙,如今淑妃没了,沈家出力,帮着查明实情,这个情,曹家不能不承,所以曹家与沈家必定是要站在一处的。”
话已至此,大白氏还能说些什么,只淡笑道:“只要老夫人不后悔便是。”
大白氏与陆念眉出了东梢间,曹夫人面上热闹至极,只当着老夫人跟前嬷嬷的面,强撑着笑意送两人离开,直至大白氏与陆念眉上了马车,老夫人跟前的嬷嬷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道:“夫人准备准备,跟赵夫人商议一二,定个日子,便去周家提亲吧。”
那嬷嬷说完,径自回老夫人院子,只把曹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她哪里是府里的夫人,分明就是替老夫人跑腿的那个:“去把二少爷叫过来!”
曹夫人心里窝了火,气得不得了,看样子,这老太婆又要给曹新宇安排亲事了,她要跟儿子通个气才是,万不能跟她大儿子的婚事一般,人都要进门了,她才知晓。
此刻曹夫人要找的二儿子正从东梢间的碧纱橱后缓步而出,举手投足间,清贵逼人,仿佛他只是规规矩矩来给老夫人请安之人,根本没做过在碧纱橱后,偷看偷听之事。
而疲惫的老夫人此刻已然睁开眼眸,眸光熠熠,哪儿有方才半分疲态?
“跪下!”老夫人缓缓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曹新宇似是早已经习惯,不卑不亢的跪地,背脊挺得很直。
老夫人扫了一眼,冷哼一声说道:“自小我便教导你,莫要被色相所惑,你一向做的好,没想到却栽在一个女人头上,那个陆乡君,不过一罪臣之女,天生媚态,就该是进教坊司的命数,你竟被这样的皮相所惑,你是将我这些年的教导,都丢掷脑后了吗?”
“祖母容禀,孙儿并不是被陆乡君的皮相所惑,而是觉得这陆乡君是曹家与沈家联合的关键点,方才祖母定是也感觉到了,这位镇国公夫人并没有要与曹家连接之意……”曹新宇没说完,就被老夫人打断。
“在我这里,容不得她说个不字,最后她不还是乖乖的答应给曹家作保?与曹家联盟?不过是个守活寡的女人罢了,能有多厉害?”曹老夫人满脸不屑。
曹新宇眉头微动,却没反驳,只继续说道:“镇国公夫人在京城以爽利著称,翻脸不认人的事儿,也不是没做过,如今是曹家做媒在前,谁知道这镇国公夫人会不会临时改口?”
曹老夫人这次没有反驳,只冷哼道:“即便是要联姻,也不是非你不可,接来的那三个,随便一个送去沈家,不就永绝后患了?”
曹新宇低垂着眉眼,将自己眼底的嘲讽掩盖,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但那陆乡君是镇国公夫人的心尖尖,只要陆乡君在手,不怕镇国公府不答应咱们曹家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