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退散,寻找了二十几年的船锚早已消失,原来一切都是幻象,一切只是执念。
毕然着急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试图将洛嘉抱起来,却无能为力,只能呼唤来医生。
一名男人拨开围观的人群,走过来将洛嘉抱进急诊室。男人的声音非常熟悉,洛嘉却无法睁开眼睛去看见。
当她醒来时,床边站着两个男人。
苏亭正抱着双臂审视坐在椅子上的毕然,他犀利地发出质问:“你的意思是说,这段时间她都跟你鬼混在一起?包括昨天来荔城医院,也是因为你?”
“可以这么说。”毕然坐得端正,像个小学生一样。
苏亭一脸严肃,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模样:“你们是什么情况?”
“有情况,也没有情况。”
“什么意思?”
病房的门半掩着,外面嘈杂的声音穿过门缝传进来,听起来是对面病房的人正在播放电视,从声音可以判断出是建军节的新闻直播。
洛嘉抬起手,捂着满是血腥味的喉咙,费劲地咳了一声。
两个男人停止了对峙,苏亭第一时间走到洛嘉的身边,他指着慢慢走来的毕然,脸上布满疑惑和不悦:“他就是那个黄毛小子?”
洛嘉没反应过来,思维还处于混乱的状况,她抬起扎着针头的手,扯了扯厚重的白色被单,将整个人盖住,不愿意讲一句话。
苏亭掀开被子,再三诘问:“就是这个黄毛小子把你掳走的?”
洛嘉没有一点力气和心情作出回应,侧身躺着,整个人缩成一团。
毕然上前阻拦:“先让她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晚点再说。”
“你当然想晚点再处理你们的事情,但我可等不及,我作为……”
洛嘉再次将自己闷在不透气的被单里,一直不说话。
苏亭的声音还是灌进耳朵里,他不停向毕然询问两人的关系。就像当年,苏亭知道自己的妹妹谈恋爱了,那样不厌烦地追问。
毕然在面对一个年龄相仿的人,不再拿出自己一贯冷漠的态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方的语气稍微重了点,他的声音就变得生硬。
在他们的对话间隙,房门被推开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洛文豪。
首先出面阻拦的是毕然,他变回了冷傲的态度,三两句话便将洛文豪赶了出去。
连苏亭还没明白情况,人已经被赶走了。
一整天下来,洛嘉不吃不喝,就躲在被子里。只有在护士来扎针的时候,她的手露在被子外头,任人随意摆布。
无论苏亭和毕然如何轮流劝解,她始终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死人模样。
到了晚上,外面一阵寂静。
洛嘉掀开了被子,中央空调的低温瞬间侵袭她的每一寸肌肤,满头的汗液瞬间变得冰冷,皮肤变得紧实又干燥,她坐起了身,环顾室内昏暗的场景。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和洛烨居住的那间格局差不多。毕然坐在一张椅子上,抱紧双臂靠着椅背睡着了;而苏亭坐在一张凳子上,趴在床尾发出沉沉的鼾声。
他们睡得很熟,雷打不动。
走廊上的灯光穿过门上的玻璃照在地面上,孤寂感从生物延伸到静物上,在洛嘉的心上烙下一个难受的印迹。
她下了床,脑袋眩晕了几秒钟,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才继续走动。她感觉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无法发出声音。
病房门一打开,更阴凉的气体环绕整个躯体,仿佛自己死了,正躺在太平间。
洛嘉走出了病房,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走廊上游荡。天花板上悬挂而下的电子时钟显示此时正是8月2日的凌晨1点,偶尔有病房打开了门,走出来几位家属或是病人,他们同样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行走。
肚子咕噜咕噜地响,口腔里一点水分也没有,连口水也无法正常分泌,两片嘴唇干燥得起了皮。洛嘉转身走向电梯间,搭乘电梯去到一楼。胡乱寻找下,她才找到那间小卖部。
她站在冰柜前,被针头扎得淤青又红肿的手背映入眼帘,那只手刚碰到一瓶饮料,迟疑了一会儿后又挪到上方的啤酒区。
最终,她买了一罐500ml的啤酒,还买了一包香烟、一把打火机。
付了钱,她站在小卖部的门口,张望着医院内的设施,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漆黑的。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沾有血迹和污渍,像个流浪汉。
她一边打开啤酒,一边走向不远处的花坛。坐在那里,即便被刚修剪过的树枝戳着后背,她也没有一点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