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一语双关。
不答,她优雅地啜饮茶水。“十四和孩子好吗?”“托福。”浅笑对答,并不在意她的敷衍。
“在南方遇了庆王爷?怎么,十四不回来了吗?”“南方?”挑起剑眉,他可感到奇怪了。
之前,他只有过一次离京,到申书苗之前出家的尼姑庵访视老尼,虽是近南方,可未曾到南方。
那时,是遇着了娄宇衡……“娄兄老爱捡简单的方式说话,我是在京外遇见他,可没到南方。”“那不重要,大哥为何说了那么些话?”搁下磁杯,她略有不耐地将垂着颊侧的发撩向颈后。
“不该吗?”三个字,堵得申漓作声不得。
气闷地垂首,她低低柔柔道:“全凭大哥作主,阿九无能置喙什么。”低笑声,申浞甚不在意地道:“为何回来?”“一时解释不了,但和小铁哥……脱不去关系。”她平静恬雅的柔语中,隐藏挑衅。
“还忘不了他?”颇不以为然,他蹙了眉。
冷望他,申漓扯出一抹绝冷的笑。“可不,总忘不了。”“沈三采已死,仇已报,你还有啥好惦念?”忿忿咬咬牙,冰冷黑眸如今似要喷出火似,她巧妙地以修长睫毛遮掩。
“你仍恨我,是吗?”虽见不着她的眸,申浞也明白她的激动。
“不敢。”拱拱身,她好卑微地软声应道。
嗤笑声,他直截了当戳破她假面具。“阿漓,咱兄妹廿来年,你心底想的我没理由不知。”既然面具破了,申漓也不再虚应,怨恨地迎视他无情黑眸。“为何要拆散我们?”她一直想问,如今终于实现。
沉吟了会儿,申浞难得认真地道:“我说了,你愿信吗?”“你没骗过我。”绝对信任的答案让他苦笑。
他们兄妹俩是很矛盾的,既相互斗心机、耍权谋,却又极端信任彼此。
啜口茶润喉,申浞一字字缓道:“你想同何小铁私奔的事儿,是他亲自来同我告的密。”“说谎!”她失吼声,不可责信。
她当然不相信,提出私奔的人正是何小铁。
当时她并没有立即答应,甚至一个月避不见面。因为她明白自己的身上有义务未尽,不可能放下一切逃离申府——而,何小铁并未因此而死心,每日不畏风雨地守在她的绣楼外,用尽各种方式传达讯息给她。
那样真诚的心意怎会假呢?她就是因此才决定不顾一切地同他走。
在约好的夜里,她在桥头站了一晚,却迟迟未等到他,天色初明时,申府派出的人找着了她,将她带了回去。
因受了一夜风寒,加之何小铁失约的打击,她大病一场,直到次月才痊愈,也同时得知了何小铁去世一事……
更令她承受不了的,是这一切竟是她的亲大哥一手策划,何小铁正是申浞送给沈三采的“礼物”!
“你以为何小铁约你私奔之事,我会不知道?阿漓,府中的事,没一件瞒得了我。若我愿意阻止,那一个月何小铁压根儿没机会守在你绣楼外。”申浞平缓地、无情地冷声宣告一个事实,将申漓唤回现实。
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思绪与恨意,她质问道:“那你又为何要将小铁哥送与沈三采,你明知会如何的!”与沈三采夫妻只不过两年,她已目睹不下百次,他是如何虐玩少年的。那不是个“人”该有的行为。
“知又如何?我是存心。”啜口清茶润喉,申浞少见起伏的黑眸如今有丝红浮现。“何小铁竟胁迫我,若不每月供应他百两银子,就带走你好生虐待……”气极,磁杯在他掌中化为碎片,茶水洒了一地。
“阿漓,你是我亲妹子,娘以生命换来的,我不能放任人伤害你。”喘口气,他好温柔地轻语。
申漓浑身一震,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那你为何不说?告诉我呀!早该告诉我的!”心底最宝贵的部分崩落了,她怀疑自己是否会就此死去。
十年的心,一直牢牢系在何小铁身,思念……永无止境地思念,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痛苦地闭上眼,想阻止不断落下的泪,反而让泪水滚落得更快。
“阿漓,我不愿你伤心。”猛地站起身,她指着兄长吼道:“我恨你!我恨你!”转身,她冲了出去。
“阿漓!”申浞忙要追上去,便瞧见申漓身子一斜,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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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了解她心中的愁与苦?十年来她所念念不忘的情与恨,到底算什么?
一股气瞬时提不上来,郁闷地哽在胸口,压得她好难受,好想——一走了之……
趴倒在石子路,张口想尽情恸哭,却只有几声细不可闻的泣声,寂寥地被空气吞噬。
她抱住头,欲尖叫来宣泄内心满塞的痛苦悲伤,仍只有静默……
倏地!她全身挺直如紧绷的弓弦,往上仰视苍郁蓝天,下一刻,整个人竟毫无预警的软倒,像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凄凉地躺在地上。
意识是在一瞬间被抽离身体的?她落入无尽的深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