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从来不曾和别的女子如何,但也的确没真正安过她的心。
她会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姬朝宗敛着眉,本来烦躁不耐的脸,此时也沾了一些茫然,只是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又重新收敛了面上的那股子茫然,握紧手,抿着唇,抬脚就往净室的方向走去。
他如今心绪还未做到真正平稳,大抵是还不肯相信她说得那番话,自然不愿在这个时候见到顾攸宁。
好在他现下也已习惯在黑夜中走路了。
今日顾攸宁陪着他让他在屋子里走了几圈,他又一贯聪明,早就把这些路记熟了,如今虽然还不能真正做到和能看见时一样,但也不会像最初时摔倒了。
顾攸宁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姬朝宗抬脚往净室走,速度快得,她微微张开的红唇还未喊出声,那人就已经消失在眼前了。
红唇重新闭上,她也没跟着进去。
等杜仲抬了水进来,她才把他待会要换的衣裳放到了里间,而后看着浴桶里那个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想看到她还是在闭目养神的姬朝宗说道:“衣服放好了,我出去等你,有事喊我。”
虽然清楚这个男人不会说话,但她还是习惯性地说了这么一句。
等说完才打了帘子出去。
姬朝宗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刚才闭着的眼睛终于还是睁开了,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而他不知在想什么,面上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最后化作一声绵长深远的叹息。
等到姬朝宗洗漱完出来的时候,顾攸宁正在铺床,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忙走了过去,“洗完了?”
说着便扶住了他的胳膊。
姬朝宗没甩开她的手,但也没说话,走到床边的时候摸到被褥才发现不对劲,他拧着眉,又往里头摸了摸,果然,还有一条。
顾攸宁见他发现,自然没有欺瞒,一边给人倒暖胃的安神茶,一边一点都不臊的撒娇道:“姬朝宗,脚踏好冷,你予我一半的床吧。”
她刚才趁着姬朝宗去洗澡的时候,细细想了下昨夜的事。
早间姬朝宗那副模样,她自然不会认为,也不敢认为是他抱她上去的,便以为是自己睡得昏迷不醒的时候爬上床的,可她刚才仔细打量了下脚踏和床的高度,她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在意识全无的时候自己翻上床,还把被子也都拿上去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抱她上去的,至于那个人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想到他那副口是心非的样子,明明关心的不行,偏还要冷着一张脸来刺她几句,好似这样自己就不算低头了,顾攸宁强忍着也难以抑制脸上的笑,好在这会他瞧不见,要不然真得羞愤交加,把她赶出去了。
为了继续维持她家姬大人的自尊和脸面。
她索性直接上手,撒起娇,“好不好嘛?我不会打扰你的,就占一点点位置,真的很冷哎,我昨天睡了那么一会,现在还腰酸背痛呢。”
听她说起“这会还腰酸背痛”,姬朝宗的脸上无法抑制地闪过一抹关切。
昨天就让她躺了这么一会就腰酸背痛了?怎么那么娇弱?可想到她往日的娇软模样,轻轻掐一下身上就能留下一大块红印,在那冰冷生硬的脚踏上躺下会腰酸背痛也不奇怪。
“谁让你自己要躺脚踏的?”
冷着嗓子扯了这么一句,但总觉得这话不像讥讽,反倒是关心更多一些,姬朝宗心中的羞恼压过关切,直接扯过自己被人拉着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冷声一句,“睡得不舒服就去睡别的房间。”
然后就自顾自躺到了自己的被窝,还特意背过身,不去理她。
顾攸宁看着他这幅近乎落荒而逃的模样,弯成月牙似的眼睛止不住又漾开一抹浓厚的笑意,她才不会去别的房间呢,也不说话,只是抬手替人掖好被子就往净室走。
姬朝宗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虽然背着身但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她的动静,他现在六识和普通人差不多,只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哪里听得出她是去什么地方?还以为自己那番话真的把人气走了,姬朝宗睁开眼睛,原本轻抿的薄唇此时已抿成了一条直线,握着被子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拳头,那没有光华的眼睛此时更是漆黑一片,像是所有的希望都被人夺走,就连心里也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失落。
果然……
她还是走了。
可失落过后又是自嘲。
不是他自己把人赶走的吗?如今又有什么好失落的?